他瞧着别家佃户的水田也一样蓄满了水,但竟没见着人霍口子放水。
“赶紧下河边去,都别杵在河边!”
“都跟我仔细着捞!一个个都是饭桶,要是这鱼少了一条,谁都别想好过!”
曹闻和许多盐方才走到村主路上,就见着好些个挽着裤脚的佃户正埋在河里,佝着腰杆正受人督促着在河里摸。
与此同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在人群里格外的响亮。
‘听着声音像是你表哥。’
许多盐叠着眉头看了曹闻一眼。
曹闻背着手正哼哼着调儿,见许多盐这么说不由得道:“都不准备来往了,表什么哥。”
‘下头闹哄哄的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其实不去看曹闻也晓得是怎么了,不过热闹谁不爱瞧,他领着许多盐一起猫腰躲去了旁头瞧动静。
“郑领事,鱼塘什么时候被冲垮的啊?下了大雨涨水,鱼不游都被水带下去了,这么长的河,只怕是捞不了啊。”
一个佃户好心说道了一句,郑魁只字未应,反倒是抬起腿先给了人一脚,险些把佃户给揣倒在河里。
“让你干什么便干什么,用得着你多嘴!”
郑魁昨儿才挨了一顿狠揍,从曹家跑走时也就脸上挂了一点彩,一日过去现在淤青都已经显露了出来,整张脸亲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看着很有些滑稽。
虽插着腰气势汹汹的立在岸边上,可河里的佃户都忍不住偷偷在看他脸上的伤。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睛给抠出来!”
佃户瑟缩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曹闻猜想要不是因为发现东家的鱼塘被冲垮了,他定然是拉不下脸出来召集佃户帮忙捉鱼。
这都一夜了,不晓得那鱼塘里还能剩下几条货,只怕是游的快的那一茬已经汇进了江。
曹闻摇了摇头,既受着钱家的恩惠替人做事儿,却又躲懒疾风骤雨天气躲懒不肯出来巡看,眼下事发了才想着抓着佃户来补救,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家里水缸的鱼你在河里捞的?’
许多盐乍然想起昨晚上的鱼汤,原本以为曹闻在涨水的时候就捞到那么几尾,今儿一早做饭时他才看到缸里黑压压的还有好多条。
这朝还能不晓得这些鱼怎么来的。
曹闻同许多盐简单的说了几句昨天捉鱼的事情,扭头便见着四五个手脚利索的人簇拥着个长衫男子匆匆赶来。
“郑魁,你怎么看的塘子!”
“放下的三千鱼苗,你自己去看看还剩多少!”
人未到,声先至,长衫男子远远的便指着郑魁骂过来了。
曹闻一眼认出了这是钱家的管事,赵光宗。
虽是钱家的一把手,但是郑魁和他已经不合多时,早几年赵光宗把一桩本要落在郑魁头上的采买肥差给转交待到了自己亲戚手上,反而把郑魁给谴到了庄子上看管佃户和果林鱼塘。
本是可以在城里钱家主宅里混,到头来被外放来庄子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郑魁自然打心底里记恨上了赵光宗。
“赵管事,您怎来了?瞧您大驾也不提前通知一声,雨天路滑的我也好差人去接您不是。”
郑魁看着赵光宗急匆匆的前来,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说到底本就矮人一头,以前是没有什么把柄落人手上让人拿捏住才傲得住气,时下出了茬子,哪里还敢叫嚣。
他跟个孙子一样好言好语的想把人稳住,心里却是叫骂起这人不在主宅里好生端着,没事跑来村里做什么。
要他晓得是哪个耳报神,他非得弄死他不可。
“我要是不来庄子这头还不晓得你干得好事,八月宅子要做大宴,东家点名用庄子里养的鱼,你倒是会办事,提前把鱼给放了,八月席面儿上放什么鱼?你说放什么鱼?”
郑魁气焰全无:“鱼不是我放的,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放主家塘里的鱼啊,昨儿雨下了一夜,我一晚上带着人不是巡田便是巡塘,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不知今早怎就被冲垮了堤。”
赵光宗不吃人哭丧可怜这一套,冷声道:“我不管那堤是如何垮的,总之这事儿你若不给个像样的交待,届时你也便别想继续在钱家做事了!”
话毕,赵光宗甩袖便领着人去了。
任凭郑魁如何叫嚷哀求,人也再没理会过一句。
一众佃户还是头一次见着郑魁被上头的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都忘记了看笑话,反倒是直愣愣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郑魁拳头攥得紧紧的,心里急又气,一腔子火无处发泄,想是转头泄在佃户身上,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鱼的事情。
眼瞧着在河里都摸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捉回几条,他更是烦恼。
曹闻和许多盐躲在远处看了一出好戏,见着郑魁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几番踟蹰后背着手匆匆往回走,估摸是另寻法子去了。
“我寻思他这回是只有自掏腰包买鱼放回塘里了,赵光宗早也就看他不顺眼,趁着这机会不弄他才怪。”
许多盐偏头,看见面前的人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第24章
“领事的, 前头有个小鱼摊,大鱼小鱼都有,估摸得有几十斤, 可要买下来?”
郑魁带着几个平素亲近得力的小跟班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镇上, 大肆搜罗寻买活鱼,预备把钱家的窟窿先给填上。
镇子上虽说该有的东西都有,但是地方就那么大, 人也就那么多,一时间要几百斤鱼又不曾提前预定还真不好买到。
这个摊子零零散散的卖点, 那个摊子也是。
且买卖鱼都赶个早, 他来的都有些晚了。
原以为昨儿下了大雨涨水今天卖鱼的人多, 来了集市上却没瞧见两个。
只怕是都在料理着自家房子和水田。
郑魁心里正急得上火, 听到手底下的人有鱼不买还来问,抬手便盖了一巴掌过去:“我的话是不好使了么, 让你把今天集市上有的活鱼都给买下来, 还来问问问, 你是想旁人把鱼买走了等老子死是不是?”
小跑腿的抱着头, 哀怨道:“小的不敢,可是那老鳏夫鱼价喊得高, 不肯让价。”
郑魁死夹着个眉头:“什么破鱼吃了升仙不成还不肯让价。”
话毕,他气冲冲的往小跟班儿说的地方去, 倒确是老远就见到了个老头儿守在个自摆到小摊儿前。
他大跨着步子过去, 埋头瞧了一眼大方半桶里装的鱼,两三寸长的鲫鱼鲤鱼还很鲜活, 他抖了一下桶沿, 鱼立马甩着尾巴蹿到了另一头去。
黑压压的一堆鱼背浮在水面上,草草数来的有三四十尾。
数量多就不说了, 最要紧的是郑魁觉着这鱼和东家塘里的那一茬小鱼差不多大小。
“你这鱼什么个价?”
老鳏头抱着双手,道:“小鱼按尾计价,大鱼按斤两计算。”
郑魁不耐烦道:“卖什么关子,你只管报价,小爷不差你这点买鱼钱。”
“小鱼二十文一尾,大鱼文四十文每斤。”
郑魁闻言瞪大了眼:“你如何不去抢!这一条小鱼不过三五两,你卖我二十文!当自己卖的锦鲤啊!”
鱼难捕捉价格不低,但鱼市的鱼起码比这低个两三文,小鱼这大小的不过十五六文,虽说以前这点子钱不足挂齿,可这回一次性得买百斤往上的鱼,一斤一尾的贵两三文,十斤就是二三十文,百斤算下来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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