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油滑的事情,若是人人都干得来,那便也没人种地了。
曹闻只好叫曹杨多带着两夫妇一些。
这日上午还有点太阳,中午就转了阴,午饭过后就慢慢起了雨。
下午的生意都不太好做,大伙儿在摊棚下闲坐了一会儿。
曹勇全没在位置上待多久,说是要去一趟茅房,一去就去了好些时辰。
回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神色不太好。
“大伯,怎的了?”
曹勇全脸上扯出了些笑容,摆了摆头:“没事。”
曹闻张了张嘴,本欲想要再问问,见曹永全不欲多言的样子,他也只得收回了话。
其实便是曹勇全不说,他也晓得怎么个事儿。
八成又是去昭告栏去看有没有大户人家张贴揽佃户的告示,也不是一次两次去了。
曹闻先前听夫妇俩说会继续寻找东家,只当说托词,倒是不想真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理解,老两口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不习惯这般活计,又觉得是麻烦了他们,心里定然不踏实。
心里始终惦记着土地,也只有地才安心。
其实他也前去打听过,这当儿倒是也有大户招揽佃户的,一年里土地交接也就是秋收以后的一段时间。
这些大户狡诈至极,得知有一批佃户才失了土地,此般便晓得市场上有不少劳力可供挑选。
于是乎便将租赁条件定制的更为苛刻,曹闻听了一嘴,说是在市场租赁下要多提半成的粮食。
佃户就是再走投无路也要仔细掂量。
市场行情如此,曹勇全怎么能不忧愁。
雨天又天黑的早,眼看着天色不早,曹闻见着还剩下一些食材没卖完,所幸把摊子收了。
他吆喝了一大家子人,今天早些收工回去吃肉,剩下的食材正好自家吃。
几人盘着东西回去,一脚一个稀泥印子,幸好是常有备伞。
曹闻走在几人中间,他没提不舒心那一茬,道:“这入秋以后天气尚且如此,等着进了冬月只怕是更麻烦。寻个日子干脆去买头牲口拉个车算了。”
一听这盘算,背着东西一直埋着头的曹勇全听闻这话忽起了兴致,常年埋在土地上的人都有自家养上牲口的愿望。
虽自是没能力,但听闻曹闻有这打算,还是乐呵。
“当真?买牲口可不是个小数目。”
“有条牲口确是方便得多,早就想买了,明年春耕也用得上。”
“属你小子有出息。”
叔侄俩热切的商讨着是买骡子还是驴,一阵低低啜泣的哭声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这不是咱们坳子里的狗二么?大小子了,哭啥?”
曹勇全偏头去瞧了一眼,发觉竟是熟人。
“曹叔。”
小子抹了一把眼睛。
“到底咋了嘛?”
“我爹说要把我姐许给城里的张员外做小。”
说道这茬,小子更是伤心了些。
“可是布告要招佃户那个张员外?”
小子点了点头。
“哎呀,那张员外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你姐才及笄,跟着他不是受罪么。李元打小就跟你姐好,先前不是说两人到了年纪就成亲的么?”
小子摇了摇头:“东家把地收走了,现在两家人都没地,吃饭都成问题。张员外说只要把我姐嫁给他,咱家就能还是按照市价只供三成粮产租四亩地给我们家。我爹没法子,只好毁了亲事。”
一个坳子里的人,总是能撞见,听闻这么个消息不免也是唏嘘。
曹勇全和曹伯娘更是叹息,坳子里原先的佃户现在哪家不难的,也就他们一家运气好些,还有个支应的起来的侄儿,现在还能一日挣那不少的钱。
若是没有曹闻,日子不会比他们好。
曹勇全宽慰着人,等到了坳子里才劝他早些回去,心情跟着变得沉重。
夜里,曹家三口吃完饭散去,许多盐帮着吕菱璧收拾了碗筷,回屋的时候见着曹闻正在拾理钱箱。
他擦了擦手,把柜台前的烛火端到了桌边,挨着曹闻坐下。
“你是不是想去盘荒地?”
曹闻动作一顿,偏头看向许多盐。
“若是还有这个打算,明儿便去镇上打听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许多盐挑起眉头:“也是同住屋檐下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
曹闻翘起嘴角:“我头一次觉得你晓得的我的心思是件好事。”
许多盐嗤了一声,踢了一下他的脚。
坳子里现在有一批现成的人力,若是召集起来开荒的话可实现双赢,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
先时他们放弃盘地就是囿于人力,而下有可解之机,曹闻能不再起心思么。
不单是他,便是自己也想到了这块儿上,若是合适盘些土地下来开荒,也能给坳子里的佃户一条出路。
“现在家里有多少钱?”
曹闻扬眉:“已有百两之数。我方才算了算,有一百二十多两。”
许多盐心里也大概有个数,这些时月一个月能有三四十两点入账,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荒地价格当不会多高,这笔钱也能小盘下些地了,只是不晓得朝廷许盘的地还有没有剩下。”
有这样的机会,城里的大户必然不会放过。
次日一早,曹闻跟许多盐采买了猪下水后没急着回去,而是等着镇上的办事处开门。
“你们要盘荒地?”
门房听说了两人的求访后,未曾多言,反倒是有些客气:“快里面请。”
两人很是容易的见到了亭长,一了解方才晓得镇上的荒地不仅没有盘完,甚至还多着。
原是战乱这些年来,各地世家豪绅敛占了不少土地,今新帝登基,有意整治土地兼并。
此次颁布诏令至地方上,命令禁止地方豪奢盘买荒地开垦,凡家业盛,名下土地过五十亩者,皆没有盘买资格。
诏令才下时,不乏地方官员于豪奢勾结无视诏令规则,前脚违法犯纪,不想朝廷雷厉风行,后脚便特派了中央官员督查。
现已经严办了不少地方官。
丰垣镇地处偏远,诏令来的迟,随着诏令来的自然还有他地官员被惩处的消息,这边的地方官以此为戒,自不敢顶风作案。
为此不少有钱前来问询的都不符合条件被顶了回去,手头不算阔绰的又舍不下银两拿来开荒,亭长拿着这诏令正不晓得该如何。
总算是来了个符合条件的,亭长甚是和颜悦色:“若是你们俩有意,可早些定下来,手续这边会尽快帮你们办好。秋高气爽,正是开地的好时候, 手脚快些,明年开春都能下种子了。”
曹闻没欢喜的忘了要紧之处。
“不晓得今荒地是何价?”
“瞧我,竟是忘了介绍。”
亭长道:“现今五两银子一亩荒地。你们想要盘下几亩?”
曹闻闻言未置可否,他微挑起眸子,没有应答亭长的话,反而继续道:“不知这荒地开垦出来产税如何?”
“四成啊,土地粮产赋税近来两年不是一直如此么。”
曹闻笑了笑:“荒地开垦本就耗费时力,即便是紧赶慢赶在春播前开垦出来,头几年的收成也是都不如再耕的田地。朝廷竟是未有惠民之策,草民手头紧凑,还得好好考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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