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高?”
“能看遍整个酆都城。”
“那走,标儿,带咱去看看。”
新修的楼比原来还要高,不点鬼火,不设屏障,以锁龙井为中心支撑点,直插云霄,最顶层似乎能触及日月一般,被碧蓝天色包裹,周身祥云环绕。
那一口井不出水,也并不嵌进地里,与其说是井,不如说是根空中的石柱,这应该是某朝某代遗留下的圣物,被高百龄窃取。
黑蛟尸体封于井中,非但不露水泽精气,更能借城中所有阴气养育骨髓,万年不朽,积庇灵气,它明明不是真龙,死后有这等待遇,也不算是吃亏了。
盘旋的楼梯主要用于紧急,上升通道靠的是齿轮梯台,按一下机关就能启动,朱标出示城主令牌,在领头的一只吊死鬼的带领下,和朱元璋等人站到了平台上。
梯台缓缓上升,重获新生的酆都将自己的美丽慢慢展露出来供主人观赏,盘踞的阴云消失后,飞鸟归来,云雾尽显,冬日天空像一大块冷冰,清清冽冽。
鬼城四四方方,到达顶层后,他们对面的是进入时的那扇大门,以城门连接锁龙井楼为一条线,左前方是城隍院与应天特区,右前方是妖怪瓦舍,剩下的地方,除了一些空白区,都住着居民。
“好风景。”朱元璋极目远眺,视野里满是雪色,有心做一首诗,又没什么想法,咂了咂嘴,看向刘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建议?”
刘基抚须摇头:“整体框架已经搭好,顺其自然即可。”
“美景观不尽呐。”
突然,他们背后有声音道:“属下见过大帅,城主!”
朱元璋一愣,眼睛先是一眯,而后恢复过来,转回身去,惊喜道:“德胜!”
“大帅。”
身着城隍官袍的赵德胜疾速飘来,飘至近前,猛地跪下,结结实实拜在朱元璋脚下磕了三个头。
朱元璋弯腰扶起他,眼里竟然也带了泪花:“很好,很好,咱还能见你一面,就很好。”
“属下惭愧,没能将洪都守好,不中用,竟然就被区区流矢所伤而毙命。”
“区区流矢,陈友谅不是也死于区区流矢吗!这有什么可自责的?”
两人握着手,这一刻他们仿佛没有君臣之别,只有情深义重。
聊了一会儿,朱元璋仿佛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别人似的,瞪眼道:“没看见咱和你赵叔叔叙旧呢吗,还不一边儿呆着去!”
“那我去找弟弟妹妹。”
朱标有点奇怪,不过朱元璋的迷惑行为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正好有点担心两个小萝卜,也就迈步走了。
等朱标走了,刘基拱手道:“臣去喝点茶水。”
“嗯,去吧。”
残阳如血,光芒照在泰山之巅的雪上,红色反映,替鬼城蒙上一层薄纱。
即使赵德胜常年行军打仗,不太通官场的弯弯绕绕,也明白现在的情形不对,乖乖低着头一言不发。
余光看了他一眼,朱元璋转过身去,背对着夕阳,他的影子延伸出去,笼罩住赵德胜:“现在就咱们两个了。”
“是,大帅。”
“不要弯腰!”还没等他拜下去,朱元璋突然大喝了一声,声如惊雷,吓了赵德胜一跳,让他僵住,动也不敢动。
“不要弯腰。”朱元璋又轻声复述一遍,“你告诉咱,你刚刚见咱和公子第一面时,说了什么。”
“……属下见过大帅、城主。”
“这里是哪?”
“酆都。”
“好,酆都归谁管。”
赵德胜开始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归城主管。”
“那你为什么要先见过咱?咱是你的上司吗?”
“……不是。”
“对!你已经死了!”朱元璋俯身抓住赵德胜的肩膀,狠狠地抓住,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在阴影中尚且不能看清,但从语气来判断,必定是非常可怕的,“活人才是咱的手下,死人不是!”
“属下,不,在下明白了。”赵德胜把腰杆挺起来,额头上密密挂着汗。
“标儿的心太软,咱得帮帮他。”朱元璋冰冷道,“他难道没有同你讲过阴阳两隔的意思?”
“城主讲过。”
“咱就告诉你一点,酆都与人间的衙门不可以有任何干系,哪怕是咱来了,也不例外!别人的话,你通通不要听。”
“在下……”
“咱听标儿说,妖怪考试用的卷子是李善长出的?”朱元璋问道,“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
“他的手伸过来了?”
赵德胜立刻把头摇得像是木十三逗儿子玩的拨浪鼓:“没有,没有伸手。”
“你怎么知道没有?伪造一两桩冤假错案,送进来一两个死鬼,很难吗?”
“不难。”
“收买原本的鬼魂,难不难?”
“不难。”
“安排妖怪进来,难不难?”
“不难。”赵德胜道,“但大帅应该也懂得这是难以避免的,黑白混沌,不论核查再严,这,这任何一个势力,哪怕是鬼神之酆都也不可能例外啊。”
“所以你必须把好城隍院。”
第108章 老萝卜旅游团③
这两个小屁孩还在闹。
橘非蹲在箱子盖上,听着嘀嘀咕咕的声音,打了个哈欠。
老板他们都走了,就留我看马车,真不公平。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涨个两文钱的工资?
鸡血已经干了,黏在腿上怪难受,橘非翘起腿来,费力弯过去舔毛,也就这时候,它才对自己引以为豪的圆润身体有一点不满。
“朱棣,我们出去吧。”
马车就停在城墙根下,虽离主路有段距离,繁华之声却依旧能模模糊糊传进朱棣和朱静镜的耳朵,挠的他们心里痒痒的。
“大哥和爹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朱静镜试图诱惑朱棣,让他别想那么多,放弃无意义的盘算,“我听见有人卖桃花糕呢,你不饿吗?”
“大冬天哪里有桃花糕。”
“这里又不是人间,怎么没有?”朱静镜道,“你没听见那扇好大的门说话吗,它说欢迎来酆都!”
“酆都就是阴曹地府?”
“差不多!”
“那这里都是鬼吧?”
“应该。”朱静镜用手摸着下巴,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而其实她的脑袋里什么都没装。
想到老板之前的交代,橘非觉得现在该出场了,它抓紧时间随便在腿上舔了几口,啪啪地拿爪子拍起箱顶来。
“快出来快出来,本大爷带着你们混!”
里面似乎是被吓到了,半天没有动静,橘非推开盖子,探头道:“人呢?”
“喵!”它刚探进去,就有一张丝绸糊在了头上,吓得尖叫一声,缩了回来,疯狂甩头,“这是什么东西!床单?还是甜的床单?”
“快跑!”
朱静镜拉着朱棣一跃,窜出来逮到一条路就在上面跑,朱棣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被拽着像风筝似的,磕磕绊绊,有时候还飞起来一小段。
橘非好不容易扒下脸上的布,回头一看,那两人都快跑出视野去了,肝胆俱裂,连忙追上去,隔老远的距离,费力甩出两张符咒。
两张透明符咒飘飘悠悠飞着,左一下,右一下,随风起舞,牵动着橘非快要梗住的心,幸好它的技术没退步,妖力算给力,两样东西终于还是追上小祖宗们,轻轻黏在了其后背上。
眨眼间,他们的人气被隐去,转化成了森森鬼气阴气,与环境再无违和。
“呼,真是作孽啊。”橘非仰天长叹,“悔不该诓那刘老须哦——如果我不诓那刘老须,怎么会有今天!”
发泄了情绪,打工还是要打的,钱还是要赚的,它腿上发力,四脚并用,几乎化为残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而前面,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最繁华的妖鬼合营商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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