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咋没去镇妖处?”老朱同志道,“是不是觉得那里不好?”
这句话语气冷淡,但凡吴策给出的答案不太好,朱元璋就要生气了,而且不是当时生气,是憋起来生气,日后玩个大的。
“不,是他担心大都督不高兴。”
“……下去吧。”
“是。”
朱元璋拍拍衣服,套上靴子,随便一洗脸,就往外面走去,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派人叫邓愈过来,下人就通知了,说邓将军来了,在外面等着求见。
“让他进来。”
第98章 牛头马面的实习
邓愈行礼后站直身体,脸上有两个特别明显的黑眼圈。
朱元璋心里本来还有点火气,一看见他的脸,反而乐了。
到底也是因为咱没有给出个明确的指示来,大都督嘛,也是咱的权力,他忌惮的究竟还是咱,不是旁人。
拱卫司既然能在张士诚的领地里得到一张沈万三的画像,能在邓愈的家中插有暗桩,又怎么会不上报朱文正的所作所为。
抛开这个无孔不入的特务部门,老朱同志也不是傻子,识人之能技能点满的他,一早就明白侄子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考虑,比方说朱文正的作战能力、功劳、派系、亲疏关系,还有他死去的爹。
对,大哥。
当年咱漫山遍野地乱跑,总是大哥把自己的野菜留下来给咱吃……
“元帅。”邓愈出声道,“属下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讲。”朱元璋回神,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属下家里头闹鬼……事情听起来可笑,但确实是真的!”邓愈尴尬极了,磕磕绊绊地解释,“昨夜属下熟睡之后,有一个影子站在床边,轻呼邓愈二字,点灯以后却没有踪影,只剩下床幔和地上的血手印、血脚印。”
“你有没有什么仇人?”
“这,属下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哪知道谁是谁?所以属下想求大帅派几个得道高人来家中驱鬼,直接从鬼身上查起更为方便。”
“不行。”朱元璋意味深长道,“你这个事蹊跷,还是自己去镇妖处上报,多请几个道士开会研究研究,早点弄清楚原因,留下案底,对整个应天府都好。”
邓愈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朱元璋的意思,这是直接给他命令啊!难道说大帅已经知道夫人隐瞒不报的原因……不,大帅提醒的应该是自己。
难道说朱文正将不再得宠……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虽说朱元璋没有给出特别明白的东西来,但邓愈认为,这是一种信号。
鬼还在家里,当下他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告退出来,骑马直奔镇妖处。
———
镇妖处,妖事厢房二号。
“叫什么?”
“牛头。”
“……牛头?姓牛叫……头?”小吏手里的笔迟迟落不下去。
牛头看向马面,马面挠了挠头上鬃毛,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你是姓牛头?没有名字?”
“那你就是姓马面?”牛头一边大笑,一边指着它,“这比我还奇怪呢。”
“啧,你在挑事?”
小吏连忙劝架:“不要吵,姓什么都不奇怪,我先空下这一行,之后再填。我们来谈别的,住址呢?”
“我们住在酆都牛马街。”
“啊?酆都是在哪个府?”
“不用问了,退下吧。他们的册子交给我就好。”
“属下知道了。”小吏惊讶回头,看见是朱标,什么也没问就赶紧退下。
朱标拿起桌上的本册,念道:“应天府镇妖处第一届实习生报告手册……还真的用了我的说法。”
“公子。”牛头马面一齐惊喜道,“你来了!”
“嗯。”朱标今天是以朱元璋长子的身份来视察的,被马秀英套了身漂亮衣服,带着香包玉佩,一身叮哩当啷的挂件,手拿折扇,看着就是个……特权阶级。
“你们为了拘魂是常来人间的,我也不用多交代什么。”朱标笑了笑,用扇子敲敲手心,“实习完以后,我有个工作,你们干不干?”
“干!当然干!”牛头率先答应。
马面犹豫了一会儿,也点点头。
“是这样。我打算找人来担任城隍,仿照民间传说建立阴阳制度,收容冤魂,替他们昭雪平反,每一村,每一镇都要落实。”
两个妖怪面面相觑,因为朱标大胆的计划而震惊,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们本来就有相关经验,第一个城隍诞生后,他最合适的助手就是你们。”
牛头一向被谴责鲁莽,这时却也退缩了:“公子,可你也看到我们俩在酆都的情况,这种当官的事情,我又憨又笨,马面聪明点,可是也不怎么行,实在干不好,到时候我们俩被嫌弃是小事,辅佐不了城隍不就完蛋吗。”
“你把我和泰山府君比吗?不会有任何人、妖、鬼歧视你们,就算有,也可以来找我告状。”
“那当然不会,他还配和您比?”牛头连忙否认。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顾虑?刚刚还高高兴兴地答应,不能突然打退堂鼓。”
朱标又道:“况且以后你们都是和良善百姓来往,恶鬼都交给镇妖处即可。”
“那倒,那倒……”牛头吞吞吐吐。
马面一推它:“别说了,咱们答应!公子的恩情,不是正好报答?你还想白吃干饭不成?”
“你放屁!”牛头愤怒道,“我可以为公子死!更可以为公子活着!”
“那不就得了。”马面对着朱标拱手道,“日后的事,公子尽管吩咐。只是我们现在搞不懂这个实习是怎么回事,还望您讲讲。”
“主要是干杂活。干杂活可以摸清楚镇妖处的工作流程,也能帮你们缓解紧张心情,好与其他人相熟。除此以外,只要引导一些道长和大师进入酆都,处理里面残留的恶鬼就可以了。”
“这些恶鬼怎么处理?”马面担忧道,“酆都里最起码有十几万鬼魂,从里面挑出恶鬼来就够费劲了,更别说消灭他们。”
“这个不用担心。”朱标道,“赵轻涯在酆都城里找到了钟馗的账本,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记清了,一直记了二百九十八年,我估计没有任何遗漏。”
“这么久!”马面喃喃道,“他从那时候就开始……”
“算是坚定不移地走在作恶的路上。”朱标叹道,“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愧疚,愧疚便宜了他,自己开心,才对得起以后。”
“我,不,属下,属下受教了。”
牛头因为在太平酒楼时就被伤透了心,这时反而无所谓了,毫无感觉,大大咧咧,抓重点格外偏离:“公子,你说到那姓赵的侠客,可我这几天怎么没瞧见他?”
“赵轻涯没来应天。”朱标道,“他野惯了,已经走了,说是要去长安看看,然后再去蜀地,感受感受李白写过的风光。”
“可是他不是想来镇妖处吗?手里还有个凭证木牌。”
牛头记得赵轻涯向它展示过牌子。
“他迟早会来的。”朱标微笑着,两只眼睛也咪起来,“镇妖处的建制在逐渐扩大,以后建了国普及四方,私自猎妖就是违法的,他还能去哪里?”
咕噜。
马面咽了一口口水,牛头没听出来,它可是明白了。
好么,现在过来还来得及,以后再来眼前这位可就是太子了,公子还没把身份告诉赵轻涯,到时候可有得看。
“好了,这东西我给你们填吧。”
朱标坐下,一手拾起小吏搁下的毛笔,一手翻开册页。
他放在桌上的扇子自发浮上空中展开,扇面弯曲,柔软异常,像两个小手一样灵活,替他一圈圈磨起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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