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真好看啊!”洛白喜滋滋地转来转去,又指着铜镜里的自己,“喂,这位公子,你戴的是什么?”
又换了个语气:“是我哥哥送给我的玉冠。”
然后无缝切换:“哇,你这个玉冠太好看了,戴上这个后,民间那个传说的第一佳公子陈寤寐,十个也比不上你一个。”
“呵呵,差不多吧。”
楚予昭走到他身后,扶住他肩膀,俯下头往铜镜里看,带着几分笑意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洛白让出一半铜镜给他看,他装模做样地认真打量,虽然从未听说过什么陈五妹,却也煞有介事地点头:“如果没有这个玉冠,可能比不上陈五妹,但是戴上玉冠的话,许是比那什么第一佳公子要强。”
洛白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不高兴,斜着眼珠子看他。
楚予昭也没在意,心情很好地回到书案旁,将另一个木匣放回原位,却被刚转过头的洛白瞧见了。
“咦?这个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洛白问。
楚予昭看了他一眼,道:“这个不是给你的。”
洛白听到不是送给自己的,有些好奇地问:“那是送给谁的?”
楚予昭犹豫了下,没有立即回答,顿时引起了洛白的警惕。
“这是要送给陈寤寐的?”
楚予昭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扯到陈五妹,一时有些愣怔,洛白却已飞快走了过来,将他手里的匣子一把夺走。
“你刚就在夸那陈寤寐长得好,这个肯定是送给他的。”洛白话里冒着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酸气,啪一声按开了搭扣。
只见盒子里依旧躺着一顶玉冠,青玉做成,却是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那些宝石个头不大,却多,花花绿绿一片,虽然艳俗,却无比绚烂。
洛白垂眸看着那顶晃瞎眼的小玉冠,再取出来对着烛火转动着照,眼珠慢慢转向楚予昭。
楚予昭瞧他神情不对,还不待他发作,便立刻道:“这顶玉冠其实是我做给小白豹的,它也喜欢戴冠,还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我吩咐工匠给你做冠时,便让他选那最艳丽的石头,给小白豹也做了一顶。”
小白豹?小白?洛白有些呆滞,思考了几瞬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顶小玉冠也是做给我的吗?
但是,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不过好吧,我的确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这顶小玉冠也太好看了。
两顶小玉冠都同样的好看!
我喜欢!都好喜欢!
楚予昭本已经做好了安抚洛白的准备,毕竟上次将做给小白的窝都能抢走,这次见着小玉冠,还不大闹一番?却不想洛白在听到他说完后,不但没有跳起来大闹,反而还露出高兴激动的神情。
“哇,这顶小玉冠也好好看,送给小白的吗?很好啊,好好看,哈哈哈。”
楚予昭见他没有醋意大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这种花花绿绿的小玉冠,在楚予昭眼里,应该是园丁鸟和乌鸦,以及小白喜欢的,没想到洛白居然也爱不释手,那下次再给他做一顶好了。
洛白摘下头上的蓝宝石玉冠,两顶都摆放在一起,趴在书案上笑嘻嘻地看,珍惜地用手摸,直到楚予昭说时间不早了,催促他去睡觉,这才放回木匣里。
洛白上床后,依旧会翻来翻去,和楚予昭有句没句地说一阵话。楚予昭偶尔会回他,偶尔闭着眼假装没听见,或者呵斥两声不准吵吵,快点睡。
洛白今晚有些兴奋,硬扯着楚予昭说了好久,两人才沉沉睡去。
朦胧中,楚予昭听到了哭泣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唤,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此时正是白天,而自己置身于一处陌生的树林。
“哥哥,哥哥你不要死,哥哥……”
前方地上一动不动躺着个人,浑身是血,一名七八岁大的男童,身上什么也没穿,正光溜溜坐在地上摇晃着他,嘶声哭喊里充满了惊恐。
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颗树下,倒着一座硕大的黑影,楚予昭发现那是一头黑熊,条件反射地去摸腰侧的枫雪刀,却什么也没摸着。
不过他瞬间就察觉那只黑熊已经死了,身下淌着大滩鲜血,他环顾四下,没有其他人,显然刚才便是和旁边两人展开过搏斗并被击杀。
楚予昭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那人,虽然面部糊满鲜血看不清,但瞧身形单薄,尚未长开,也不过是名十来岁的少年,心里暗暗有些吃惊。
想不到单凭这两名小孩,居然能将这头上千斤的黑熊杀死。
不过那少年胸膛上有道狰狞的撕裂伤,隐约都能瞧见其下的胸骨,躺在那里气息奄奄,显然就快要不行了。
楚予昭见那摇晃着少年的男童还在嘶哑哭喊,忍不住想劝他快点离去,这人已经救不活,万一林子里又窜出什么野物,那时就麻烦了。
那名男童却在这时抬起头四处张望,似乎在想找人求救,楚予昭瞧清楚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后,不由一怔。
这竟然是他经常在梦里见过的那名男童。
“有人吗?有人吗?”
男童的声音已经因为哭喊而嘶哑,他站起身四处看,因为绝望和害怕,全身都发着颤。他什么都没穿,背上也带了几道血痕,并不致命,只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应该那名少年流出来的血。
楚予昭的心脏骤然紧缩,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攥住,似乎是怜惜,还有心疼。
他张开口想说别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急忙忙上前几步,想去牵男童的手,手掌从他身体穿过,只触碰到空气。
“哥哥,哥哥……”男童又扑到少年身旁,伸出手,徒劳地去捂住他胸口的那个洞,但血液瞬间从他指缝溢出。
“哥哥,不要丢下我,哥哥,哥哥……”
楚予昭猛然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大口大口喘气,黑暗中隐约的纱帐轮廓,让他惊觉刚才那不过是一场梦。
但心口处却传来阵阵刺痛,他忍不住探手一摸,摸到那道旧伤,手指像是被烫着般飞快缩回,微微蜷起。
另张床上的洛白睡得正香,呼噜噜的鼾声带着奇异的安抚效果,让楚予昭狂跳的心脏安稳下来。
他怔怔盯着床顶,回想着刚才那个梦,片刻后喃喃道:“洛白,那会是我失去记忆里的一段吗?”
第二天,洛白从夫子那里下学回宫,兴冲冲地去御书房找楚予昭,刚进门,就看见里面坐着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头。
他只道楚予昭在议事,便想退出去,却不想楚予昭出声唤住他:“洛白,过来。”
洛白走到楚予昭身旁,抿着嘴去看那些老头,又凑近楚予昭耳边低声问:“我不打扰你吗?我能呆在这儿吗?”
他声音很小,楚予昭却用正常音量回道:“不打扰。”又转头对那几名老头道:“诸位太医,这就是洛白。”
“知道,知道,洛公子嘛。”一名太医笑道。
楚予昭对洛白说:“去,让几位太医给你检查下。”
“我没有生病啊。”洛白惊愕地道:“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生病啊。”
楚予昭道:“朕知道你没有生病,只是让太医们检查下身体。”
他只有当着人和洛白相处时,才会自称朕,见洛白低着头往他身后缩,将人从椅子后扯了出去。
“快去。”他声音淡淡地命令。
洛白只得去那几名太医旁,任由他们为自己把脉看诊,又聚在一起商量,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他想走,但楚予昭没发令,蹙眉听得很是认真,也就乖乖坐在一旁。
几名太医商量过几轮,还是没得出结论,只得羞愧地对楚予昭道:“洛公子一切正常,脑中也不似有疾,臣等才疏学浅,确实是看不出来。”
楚予昭脸色虽然不好看,还是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他和洛白两人。
“哥哥,你是让他们来看我脑子吗?”洛白突然问。
楚予昭没有做声,一双幽深的黑眸只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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