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祯本也不会就这么把他抛在楚家,他伸手牵过楚韶,自然而然地说:“你家的鲜肉小笼,本王馋了好久。”
楚府的家丁待王爷一行人入府后,立马放了好几串鞭炮,噼里啪啦,喜庆十足,看热闹的那群百姓就都知道,楚家今日有喜事。
直到桌上上了这道鲜肉小笼,楚韶才知,原来“小笼”是小小的薄皮肉包子,他夹起一小个咬了一口,里头的汤汁有些烫嘴,坐在他身边的宋氏察觉到他被烫到,招手要来一碗冰镇银耳汤,让楚韶喝一小口压一压。
一旁的淮祯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父母爱子,是人伦常理,轻易装不出来。
原先他还担心楚家会排斥楚韶这个“天降幺子”,现在他彻底放了心。
楚宏姓楚,又恰好失去过爱子,让楚韶来楚家,实则是最互利共赢的安排。
楚韶有了正经的身份,可能瞒不过溱京那些人精,但拿来骗天下人绰绰有余,哪怕楚韶日后真要以正当名分入王府,随州府尹嫡子的身份也给足了他体面,不会招人妄议。
淮祯算过,楚家幺子若是活着,该跟楚韶一样大,楚家二老,恰好也能从楚韶身上获得慰藉。
并且他笃信,楚韶这样的品性,楚家上下都会喜欢的。
“啾咕,你也吃。”楚韶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淮祯勺子里,眼睛亮晶晶的——吃到好吃的,他的眼睛总是格外亮。
他吃得开心,淮祯也跟着开心。
裕王殿下咬了一口小笼包,其实这东西他小时候在宫里天天都能吃到,都有些腻了,今日不过是随口诌来骗骗楚韶,却发现,楚韶夹过来的小笼包,当真是更好吃些。
楚韶见他两口一个小笼,以为他很喜欢,又给淮祯夹了两只。
淮祯看着碗里堆积起来的小笼包,抿了一口酒,心想:抛开所有立场利益不提,没人会不喜欢楚轻煦吧?
楚家庭院内也设了席面,招待裕王的心腹们。
几位书生打扮的门生附在宁远邱耳边说了几句,宁远邱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门生,让他们自去。
一旁啃猪蹄的屠危好奇道:“你们这群读书人又在搞什么花招?”
宁远邱朝他扔了一颗花生米:“王爷让我编几段故事堵百姓之口。”
宁远邱是状元之才,写几个蛊惑民众的故事那是信手捏来。
那本小册子里便是他这一路的杰作,经由手底下的门生四处散播,只一顿饭的功夫,整个随州城都知道:
府尹楚宏的幺子当年并没有病死,而是被有心人拐去岐州养大,之后楚韶落入岐州皇室手中,受尽折磨却宁死不屈,等了三年,终于被英明神武的王爷救回来了。
故事不用编得太详细,因为这群百姓自己就很会脑补,他们三两聚在一起,一人传一句,就能衍生出一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我记得王爷当年还夸过楚家那孩子好看呢!想不到这缘分是一早就定下了!”
“要是楚韶没被俘虏去岐州,这两人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了!”
“这王爷对楚韶是救命之恩,楚韶岂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那日诸位还看得不够清楚吗?明显是已经心意相通了!”
“显摆什么呀!!!”一道酸溜溜的声音愤愤传来:“一个在敌国待了三年的人,从里到外都是岐州蛮子的恶习,凭他也配站在王爷身边!本少爷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第22章 恃宠(四)
楚家一切都很好。
席面很好吃,每道菜肴都是他在岐州少见入口却又惊艳的美味,爹娘对他爱护有加,姐姐的性子很和善,府中的管事和仆人们都对他以礼相待。
一切都很好,可楚韶却觉不出一丝归属感。
尤其在淮祯要将他单独留在楚府后。
“你今日刚和家人团聚,今晚就在家中住下,如何?”淮祯是用商量的语气问的。
可楚韶却知道,自己拒绝不得,因为爹娘的视线太过灼热,他们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如果这个儿子连在家里住一晚都不愿意,多让他们伤心?
纵使楚韶一点都不想跟淮祯分开,也只能忍痛牺牲掉自己本心的意愿,去照顾楚宏夫妇的心境,他乖巧地点点头,“好。”
手却还抓着淮祯的衣袖不放,淮祯包住楚韶的手背,轻轻将衣袖扯出来:“裕王府离你家不远,明日一早,你就可以来找我。”
“...好。”今日来楚府的时候,有路过裕王府,他知道具体方位——从楚府往裕王府,只需绕过一条繁巷,确实不远。
“好了,本王先回府了。”淮祯看向楚韶身后的楚宏夫妇,示意他们照顾好楚韶,这便带人离开。
夜色浓厚,淮祯身上穿的衣袍是玄色的,因此楚韶并没有看见他肩上已经开始渗血,他只觉得,啾咕走得有些匆忙。
直到走出楚韶的视线,淮祯才面露痛色,慕容犹立刻上前道:“殿下的伤口可是裂开了?”
淮祯的脸色在月色下已经白了几分,他强忍着道:“回府再说。”
楚韶被母亲宋氏领进小院,院子里被收拾得干净温暖,园中种的是梨花,春日里扑面而来的都是暖香,床榻被铺得很软,上面的花纹都是宋氏和长姐亲自绣的。
宋氏拉着楚韶的手说了会儿话,无非是诉说多年的思念之情,她确实思念儿子,因此感情十分真挚,楚韶丝毫不怀疑有假,还安慰了母亲几句。
眼见天色不早,宋氏才抹干净眼泪,亲自给楚韶把被子铺好,这才离去。
她离开后,楚轻煦躺在床榻上,满屋都是梨花香,月光温柔地眷顾这间小屋,哪怕没有亮灯,此处在浓重的夜色下也不会过于灰暗。
屋里的陈设多是新的,只有墙上的画看着有些年头,由此可见这处小院不是一日之功,应该是闲置了好几年,突然有一日得知主人要回来,阖府上下才重新布置起来。
楚韶想,应该是他离家多少年,这处小院就空置了多少年。
他抱着柔软的蚕丝被,席间只喝了一点点酒,眼皮就有些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然而不过片刻,他就从梦境中踩空,重新睁了眼。
窗外的月色依旧温柔,梨花依然在风中花枝招展,床边一盏忘记熄灭的蜡烛只比刚刚矮了一小截。
楚韶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此后再难入眠,他翻来覆去,在柔软的床榻上烙大饼。
满心满眼都只想着那么一个人——淮祯。
他的心口似乎有种灼烧的痛感,隐隐约约,并不剧烈,但很磨人——离了淮祯,他好像真的不能活了。
王府内,慕容犹替淮祯解下一圈细布,见伤口开裂得厉害,不觉皱了下眉头,让药童加重了金疮药的剂量。
“王爷今日不该抱那孩子,这样牵动伤口,于恢复无益。”
“一个小姑娘能重到哪里去?”淮祯不以为意,他唇色有些发白,右手还拿着一碗闻着就苦的伤药,药已经凉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恐怕是要留疤。”慕容说。
“我身上又不是没有过伤疤,无妨。”
“那如果楚韶问起呢?”慕容默认楚韶已经看过淮祯全身并且清楚地知道裕王有哪些旧疤。
淮九顾本来对肩上这道剑伤不甚在意,一听慕容提起楚韶,才正色了几分:“你可不要到他面前多嘴,那晚刺客的事也不用让他知道,免得把他的胆吓破了。”
慕容听了只想笑:“殿下如今是真把楚韶当兔子养啊?别忘了,他可是只能反杀野狼的兔子,胆子恐怕比屠危都大。”
“他能杀死那只狼,足以说明他不傻。”淮祯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无奈与欣赏,“能在温砚的眼皮底下把安神药藏起来第二日再倒进王展等人的水壶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群大汉迷倒逃之夭夭,哪怕有情蛊作祟,他照样聪明得让人头疼,如果被他知道那晚有刺客要他的命,恐怕不用半柱香,他就能猜出是文腾动的手,一旦被他抓住这个苗头,很多事情就都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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