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23)
脖子一缩打算走,可视线又从他脸上移不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喻恒传染了,它一个公狐狸竟然开始贪图上男色了。
它又大着胆子凑过去舔了舔那几道划痕,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像最初那道一样,舔一舔就好了。
事实果然不负狐愿,那几道血痕竟然也在它的舌头之下被治好了。
小狐狸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丝灵光,它忽然亮出爪子,狠狠地在喻恒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上来了一下子,又弄出五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自己在伸出小舌头过去舔舐。
这一次消失的相对慢一点,但是在它夜视能力相当出色的狐眼之下,也是一点疤都没有留下的。
它觉得自己好像还能为喻恒做点什么。
*
连晁是在翌日一早,天色还黑着时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喻恒头一天晚上托孤给他的刀被他用黑布缠起来,庄重地附在背上。
他一落地,知秋就从睡梦中醒过来,立马翻身下床,登上鞋的功夫没忘了回头给阿玉掖好被子。
一出门就看见连晁丢了魂儿似的立在别院中央,眼底还红了一圈。
“是你?”她走上前去,“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连晁还是望着廊子出神,极缓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有交代谁是雇主了吗?”知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没有,”连晁摇了摇头,“我们当时想留几个活口抓回来盘问的,但他们直接自尽了。”
知秋心中有数,情况和喻恒猜测地差不多,她本来不应该多嘴,可是看他一身子地寒霜,心里还有点觉得喻恒不是个东西。
“你不会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她又小心地问。
“我不敢回家,巧儿你知道吧,我们几个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每次我回家她就那样温和地看着我……她……”他说到最后越来越哽咽。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没用,没保护好她哥,也没守好喻恒,就连喻恒他、他伤得那么重……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帮我引开埋伏,只为了把那个一直埋在宫里的人揪出来,可我连这个我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脸见他,我有什么脸接着家主的位置!”
“那个……连大人……”
话已至此,此时的知秋但凡有点普通人的粗俗,也得把喻恒拎出来臭骂一顿了。
“连大人,您可使用过……”她支吾着,指了指连晁背着的那柄长刀,“破佛?”
“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知秋姑娘,这把刀还是交由你处置吧,我连个奴才都没当好,更不敢妄想继承破佛,也接不了这家主的位置,但是我连晁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喻老爷子给的,没能报效给他喻恒,那便献给喻家守护的国家!”
知秋头疼地挠了挠太阳穴,为难道:“不,连大人,其实……”
“你不用说,我意已决,今天来一是为了还刀,二是想咱看一看……再看一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喻恒没死!”
她见怎么也打断不了连晁的话,便蓄力一喊,结果声音过大,在空旷的别院里形成了一波一波地回音。
她眼睁睁地看着连晁脸上的表情由悲痛到怀疑再到最后的又哭又气。
“他人呢?老子要打爆他的头。”
第22章 狐仙大人(一)
怎么说好呢?
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下放至于深海。
那种窒息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喻恒一时难以分辨出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看见了他最讨厌的三哥那张百年如一日的臭脸,看见了辽阔的冰原和毛发雄厚的冰狼,看见了躺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还有姑娘脖子上的铁环,紧接着,一柄刀鞘雕花的长刀就被扔到了那姑娘身上。
“快滚。”他听见喻老三如此说。
抬头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之前在眼前挥之不散的那张标志性的臭脸也消失了。
“你他妈是我弟弟,可别死在我了前面!”
那是他遁入深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梦醒了过来。
瞳孔一圈一圈地放大开,入眼是熟悉的木屋顶,被一盏吊着一口气的灯烛映亮,喻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依然摆脱不掉梦境之中的那种窒息感。
不过当他缓了一缓之后,准备坐直身子时,他很快就清楚这股窒息感来自于哪儿了。
他近乎全裸地躺在地板上,身上的衣服布料被外力撕碎成一片一片的,散在了身体的周围,还有一些碎片布料沾了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始作俑者此时正像猫一样,把两条前爪压在胸脯底下,闭着眼睛在他胸口趴成了一个长条,尾巴垂下来挂在他腰上,小黑鼻头一皱一皱地,时不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上一舔,胡子上挂了一小块蛋壳碎片,而且脑瓜顶上还趴着一只毛发稀疏的鸡崽儿!
喻恒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心说这狐狸怕不是脑子被撞傻了,还敢撕他衣服蓄窝?抬起腕子,食指一弹,将那只卧在它双耳之间睡着的小鸡崽儿弹下去,同时支着手臂坐起来。
这一坐,却让他也有些恍惚,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刚刚弹飞那只小鸡崽儿的手,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支在地面上的手。
他怎么记得有一条胳膊是折的来着?
小鸡崽儿突然被弄醒,尖尖的喙一张开就爆发出一阵凄厉嘹亮的叫声,叫得喻恒心烦,也把小狐狸从飞升的美梦中祸害醒了,它原本卧在喻恒的胸口,睁开眼时却随着他坐起身子直接滑倒了大腿之间,屁股也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它眼皮沉地厉害,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那只小鸡崽儿,又看了看满面疑惑的喻恒,脑袋一歪,又斜靠在他大腿上合上了眼,两条前爪半耷拉在雪白的肚皮前面,从喻恒的角度还能看见它圆长的吻部侧面,露在外面的小尖牙。
喻恒晃了晃腿,狐狸的小脑袋也跟着他的腿晃了晃,只是但它似乎有点不乐意被打扰睡觉,从鼻子里发出几声细细的嘤咛。
门就是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冷风夹着些细雪猝不及防地吹在了喻恒大面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循着风向望去,先是沾染着血迹的军靴,再到黑色的夜行衣,最后是连晁把愤怒和吃惊两种神情拧在了一起的脸。
但显然,最后取胜的是吃惊。
他实在没办法冷静,尤其是在看见喻恒赤身裸体的坐在被水打湿的地板上,腿/间还躺着一只累得奄奄一息的白狐狸。
于是他抢在知秋追上来之前,先“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别看!”他痛心疾首地和知秋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们都要理解他,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喻恒听了有点想打人,但这一早起来接受到的讯息有点多,他理不过来。
小狐狸还是毫无防备地枕着他的膝盖睡着,毛乎乎的身子挡住了他下面的半截小腿,那里原来覆盖着可怖的咬痕,还有昨天新增地几处剑伤,如今却已经恢复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疤痕,还有这两天瘸腿走路的后遗症。
他俯身凑近那只狐狸,用指腹摸了摸露在嘴巴外面的两个颗牙尖。
“你不会真的是只灵狐吧?”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他心里刚寻思完,东边就升起了日头,熹微的暖阳吞并了桌案上残烛的微光,一齐爬上了小狐狸的睡脸,它忽然又没由来地哼唧一声,用耷拉在胸前地爪子揉了揉脸,随后在喻恒的腿弯里翻了个身,尾巴也慢悠悠地从后面甩了过来,盖在了眼睛上。
*
比起这屋内的岁月静好,连晁所在的会客厅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府里的下人见了他可比见了喻恒亲切得多,茶水糕点火速备了个齐全,奈何他们的连大人此时只顾着在庭中踱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对着门口的大石头踹上两脚,附带两句骂娘。
他生喻恒的气,气他昨儿个晚上乌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瘆人的话,惹得他不住在心里感动这喻家最不成器的小少爷如今也彻底担起了大将军应有的责任,想那喻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结果今早又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他自个儿房间的地板上,还和人家狐仙大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