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9)
祁云飞不再有异议。
左右晓星沉就位于他们所在的第四州,以他们遁速飞过去不过一天光阴,不算绕路,也不会多影响天榜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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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州,晓星沉。
与六宗中其他五家动则百里千里,依山傍海的架势大不相同,晓星沉仅仅有一座楼。
一座楼,容纳三万弟子。
光是那座楼的根基便牢牢占据了一座城池,随着檐角挂起的华灯高高盘旋入天际,一半隐藏在云雾之中,面目看不真切。
如今正是夜晚,晓星沉无数的华灯燃着鲛油,与壁上嵌的夜明珠交相辉映,照得方圆千里亮若白昼。
光亮刺破黑夜,照穿乌云,隐隐似有游龙戏凤,飞禽走兽活跃在其间,宛转灵动,栩栩如生。
再仔细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龙凤瑞兽?不过是晓星沉高处的彩绘壁画而已。
大门处守着两列晓星沉弟子,身着的虽说是低阶弟子的统一服饰,衣上星辰仍璨然明亮,上前恭恭敬敬问道:“三位前辈不知是哪家道友?来鄙宗有何贵干?”
落永昼腰间的明烛初光在鞘中闷闷鸣了两声。
被剑鸣声引起共情一般,原主内心深处有关于晓星沉的回忆碎片被唤醒,恍恍惚惚之间带落永昼走进了原主的过去。
仿佛他曾经常常来这地方,轻车熟路,对每一层转角,每一楼摆设都熟识于心。
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谈半生不是晓星沉宗主,他也不是剑圣,他们均未成就高不可攀的陆地神仙,仍然是这天下最耀眼的一群少年骄子的几百年前。
他从不肯规规矩矩走大门通传,每回都是一跃乘风而上,架着腿坐到最顶楼栏杆上对着近在迟尺的月亮星星,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美酒佳酿,对月饮酒,逍遥快活。
谈半生虽说不是晓星沉宗主,然而身为首席弟子,既定少主,该处理的公务总是少不了,每日在公司和修炼间忙得团团打转。
落永昼随性而为,想来就来,也不搞事先通传那套,总有谈半生公务缠身,没法陪他一起喝酒的时刻。
谈半生不来他也自得其乐,每一次喝醉了,都跳上楼顶拔剑乱舞,说要摘下月亮安在晓星沉楼顶上,让晓星沉彻彻底底变成第四州最亮的那栋楼。
气得每次谈半生把他打包送回白云间的时候都要再三强调,晓星沉已经是第四州最亮的那栋楼,不需他费心。
还不忘咬牙切齿警告他下次要再来晓星沉撒酒疯,晓星沉护宗的防御阵法专对着他轰,看他怎么潇洒跳上楼顶。
可落永昼跳了百八十回楼顶,发了百八十次酒疯,晓星沉的护宗阵法没对他开过一次。
落永昼捏了捏鼻梁,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他低声在心里对系统道:“系统,不是,我看原主也不太像是个正经人啊,你要我维持住高岭之花人设有什么用?证明给他朋友看原主换了一个人吗?”
系统继续装死,一声不吭,消极抵抗。
调侃完系统,落永昼笑了一下,抬头往上看去。
他理解了原主每次都要跳上晓星沉楼顶的举动。
换他,他也想跳。
想跳就跳。
于是落永昼一手抓起穆曦微,卷起劲风扶摇而上,猎猎白衣仅在风里留下极淡一痕。
晓星沉弟子眼睁睁看着那一蓬雪亮剑光在眼前炸开,像是鲲鹏九霄上舒展的羽翼。
他与祁云飞面面相觑。
看到此番景象的不仅仅是他们。
站在晓星沉最高处,倚着栏杆的谈半生也看到了。
他道:“落永昼来了。”
他长得很淡。
很难想象可以用淡来形容一个人的外貌,但谈半生的确如此。
他五官不是不清秀,气度不是不威严,身上三百六十周天的星辰华服不是不华丽,然而在谈半生这个人下,统统淡成了虚无。
就算是见过他,使劲盯着他看许久,等回过头来,也只能留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觉得谈半生这个人真是淡,淡得好像什么不要紧。
立在他身边的人面容在兜帽下遮了大半,宽袍漆黑,皮肤森白,周身浓郁魔气足以说明他身份。
魔族嘶嘶的声音响起,宛如毒舌吐信:“谈宗主真想与我族合作?”
“这是当然。”谈半生冷静道,“我想要穆曦微死,你想要落永昼体内妖魔本源,都要过落永昼这一关,你我岂不是一拍即合?”
魔族咧了咧嘴,恶意深深:“妖魔本源诞生之初,孕育出第一代上古大魔,当时我族横行天地,何等鼎盛?多年来我族一直在钻研如何以妖魔本源之力,再出一代大魔,续我魔族辉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头绪,是断然不允许其落入人族体内的。”
谈半生无波无澜道:“早有所知。”
魔族但凡有点名姓的妖魔百年前被落永昼屠戮一空,换了一批新生的无知小魔顶上,打的主意依然是一样的恶心可笑。
旁人以为大妖魔主对魔族而言如何说一不二,风光无限——
只有站在至高位的少数几个人方知晓,大妖魔主过的方是四面埋伏,体内妖魔本源魔魔觊觎,磨刀霍霍等杀鸡取卵那一日的日子。
魔族对他的回答似是不满意,步步紧逼:“所以说我取想取剑圣体内妖魔本源情有可原,谈宗主却是怎么想取一个筑基小子的性命?”
“百年前的往事罢了。”
谈半生轻描淡写带过,看魔族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撇了撇嘴角,毫无歉意道:
“哦,真是对不住,我忘了你资历浅得很,根本不知道百年前发生过什么。”
这该死的人族!
魔族握紧拳头,尽力压抑住自己因为被轻视涌上的怒火,克制着不去和谈半生兵戎相见。
谈半生将他心思觑得一清二楚,冷然道:“我劝你与我同心协力,别搞那些背后勾当——”
“因为机会只有这一次。落永昼如今仅有七成原先修为,我方有的把握。全盛时的落永昼,我拦不住,你们日月星三个拦不住,天下没人拦得住。”
他收口回望。
重物颓然落地声重重在耳边响起,朱漆金环的两页门扉应声倒地,惊落了两边珍玩陈设,瓷碎玉裂,明珠滴溜溜滚一地。
少年人持剑立门口。
他白衣迎风如云间雪,墨发披垂如山上泉,至于他本人,则是天上人间唯一那点奇迹般的连缀,世上独一无二的颜色。
“我弟子的事,谈半生,滚出来给我一个交代。”
口吻嚣张狂妄,一如当年。
第9章 百年
落永昼穿越过多个世界,深谙要出手就不该废话,废话多的最后都成了炮灰这个道理。
他言语一落,剑光骤现,一线剑光如霜凝汹汹热而去!
那声势并不浩大,剑光很薄,附着剑刃,不到半寸,论起光亮甚至比不上晓星沉随便哪盏油灯。
可它所过之处,晓星沉顶楼经过大能特殊手法炼制,大乘全力一击下仍能完好无损的地砖从中间整整齐齐裂开深深的平滑裂口,轻易得仿佛切豆腐一般。
在极速的剑光之下,数百丈的距离眨眼略成虚无。
剑光直逼谈半生喉间。
落永昼蹙眉。
他上一次对上星部首领和五个大乘时,都不及此时的倾尽全力,常理来说应当万无一失。
落永昼犹觉得不够。对上谈半生来说不够,于剑气本身来说也不够。
那道剑理应是浩然而炽热的。
万里风送快哉气,天地作我铸剑炉。
如今的剑虽也厉害,天下没几人敢掠其锋芒,大乘闭着眼睛杀,圣境少不得也要喝一壶,但总觉得…犹有不足。
始终与他所想要的,隔了一层。
谈半生面不改色,他广袖一卷之际,袖间刺绣生光,似是翻涌了星河在袖。
屋瓦一片片破碎,未来得及真正砸在地上,已化成粉末飘洒在夜风里,冷风涌入,露出外头真正浩瀚无垠的夜空。
月华如河般倾洒灌注下来,点亮了楼顶大阵,注满月芒的线条交错纷杂,每每交汇点上,皆与顶上星辰相辉映,仿佛是将银河搬来了人间。
莹白线条缓缓流动运行,有条不紊,密密匝匝重叠覆盖在一起,不像是杀人困阵,反倒更像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长河。
明烛初光一线剑光向前直斩,斩断银线的轻松姿态,也不比斩断蛛网差多少。
但剑光越来越慢,越来越钝。
落永昼与剑意之间的感应越来越浅。
不是他没有余力斩断,若是他愿意,想要彻底破这座阵法,也仅仅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可是他不愿意,或者说是他的剑不愿意更恰当一些。
“这阵法用于时光追溯之用。”谈半生不温不火,好像面对的是多年老友:“我知道再厉害的杀阵,用于对付你,不过是鸡肋。”
若说天下第二,是只能拿第二之位,那么剑圣的天下第一,却是只有第一两字,方能形容一二他举世无敌的气概。
哪怕剩下七成修为,亦是一样。
好在剑圣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他同样有着致命的软肋,而谈半生,恰巧是最清楚他软肋的人。
谈半生声音渐渐低下来:“你在这阵法当中,会见到你最刻骨铭心,也是最想重来一遍的一段过去。你将过去遗忘了,你的剑却仍记得清楚。”
如此一来,剑意锋锐自然消退,不如大前。
他一字说得比一字轻,那道雪线般的剑光,也慢慢黯淡下来,最后破碎在阵法里。
落永昼的身影也在时空长河中淡下去。
“你可以出来了。”谈半生回头喊藏在回廊中的魔族。
他说罢,又将视线转回穆曦微身上。
谈半生的目光很复杂,既有着深沉刻骨的恨意,也有对穆曦微高高在上的怜悯,很难想象,一个仅仅筑基,和凡人没多大差别的小子竟能勾动他的情绪到这个地步:
“他如今身陷在时光长河里,祁云飞被困在楼下。月盈缺百年前伤了元气根本,至今未愈,归碧海的秋青崖常常出入险境,又有他弟子看着,未必赶得过来。”
穆曦微:“……”
其他的他都知道,归碧海的秋青崖又是哪门子去道理?
那位陆地神仙是归碧海当今宗主的师父,传言中修仙界仅次于剑圣的人物,不说归碧海之人追杀他在前已经结了怨,单单说人家陆地神仙像是专门会为他赶过来的样子?
穆曦微自认没有脸大到那个地步。
“所以啊——”谈半生悠悠一叹,带了几分庆幸解脱,“百年前的旧事,也该在这时候有个了解。”
“等等前辈!”
穆曦微迅速开口,怕被谈半生打断,因而极快地道:“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