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39)
落永昼是谁,什么模样,什么性子,穆曦微有自己的计较。
他心里比穆七清楚。
穆七露出了一点风流玩味的笑意,仿佛是在讲述着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刻意吊着听者的胃口:
“我问他要的——是妖魔本源。”
穆七觉得这是在是很有意思一件事情。
妖魔本源最后竟然会落到剑下魔魂无数,诛杀过两任大妖魔主的剑圣身上去。
诛杀了两任大妖魔主,一把明烛初光威慑天下的剑圣,竟然要沦落到靠妖魔本源支撑自己站立的地步。
无论对两方中哪一方面,都是个莫大的玩笑。
这样伦理颠倒的事情,对穆七而言,当然很好笑。
“哦。”
出乎穆七的意料,少年的反应出奇地冷淡。
冷淡到甚至给了穆七一种他是在勉勉强强礼节性应付自己的错觉。
穆曦微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我师父百年前诛杀大妖魔主人人皆知,妖魔本源在我师父手中最正常不过。”
冲他那反应,估计穆七告诉他妖魔本源已经认了落永昼为主,穆曦微大概也会来一句我师父就是人格高尚,舍身为天下容纳妖魔本源。
穆七不是太想和穆曦微车轱辘下去,明智地收了口。
他旁若无人地放肆大笑了出声。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百年后一张白纸似的穆曦微也真是有意思极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记起百年前的事情,白纸染黑,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想走?”
那把明烛初光不知道何时回到了落永昼手上。
他言语淡淡,神情不现,却莫名透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来:
“息城的人是你杀的,劫我徒弟的事情是你做的,百年前的那桩案子,恐怕少不了你插手吧?”
按穆七这不刷存在感会死的性子,百年前穆曦微的那桩事里,要是没他的身影,落永昼能用明烛初光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是啊,是我做的。”
穆七改了主意,停住脚步留下来,坦坦荡荡道。
他大魔的性子作祟,落永昼把息城的人命公道,把他的徒弟看得越重,穆七就越是轻描淡写,语气松快。
他享受这种草芥人命带来的控制好感,也爱看别人脸上那些恐惧惊怒的表情。
落永昼:“你在我面前承认自己做下了这些,你还想走?”
穆七挑衅地冲他笑:“难道剑圣要在魔族十万大军和你徒弟俱在的情况下,冒这个风险向我动手吗?”
落永昼先前对日部首领说过,比起嘴上的威胁,他更喜欢直接动手。
他这人一张嘴皮子能翻出花把自己吹上天,常常一句话十个字里有八个是废话,唯独那次说的真真切切,做不得假。
他的剑真的动了。
这时候,穆七的心思倒是和在手里只剩下一道神魂的日部首领出奇重合一致。
他不是没信心打过落永昼。
但是他…他落永昼怎么敢?
身后是难保自身的徒弟,身前是虎视眈眈十万魔军。
他落永昼怎么敢?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出这一剑?
“没怀什么心思。”
那一剑如贯日长虹挑起半边的天幕,相较之下,落永昼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微起来,只有那股漫不经心的味道,依旧能把人气得暴跳如雷:
“你叫了我一句剑圣,你说我敢不敢?”
息城城门口,白云间弟子与魔族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对峙。
宴还问道:“你是既不让我们出城,还要限制我们在城内的举动?”
魔族的领头人觉得他简直是多此一问,根本不屑好生回答,只嗤然道:“对。”
宴还说:“很好。”
他性子像自己师父陆归景,一向亲和好说话,纵是门内普通的弟子,也没多少畏惧宴还的。
但宴还本质上,终究是个剑修。
他缓缓道:“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我白云间弟子,从不受制于人。”
剑鸣迎着夜风怆然一声响,宴还已拔剑。
他身形如风, 剑光如雷奔,这一剑出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魔族嘿嘿笑了两声,也迎掌对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两方人马想象中天雷勾动地火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宴还和魔族一个举剑僵立在原地,一条腿还是抬着的;另外一个双手抬掌,浑身僵直不动,连脸上阴森的笑容也凝固成了可笑之态。
宴还和魔族当然不会在打架的时候故意笑场。
他们出手之际,灵力和魔息分别流淌在两人经脉中供给,生生不息。
却横空插进了一道剑气。
那道剑气并不霸道锋锐。
恰恰相反,剑光一点点的飘散在夜风里,如三月的柳絮杨花扬了漫天,还带了一点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温软味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一剑生情。
大约是被唤起了生前对这座城池的一点眷念之情,一城躁动的居民皆停下手中动作,面露迷茫之色。
被困在了这座城池七百多年,他们大多早就不记得自己姓什名谁,生前经历过什么,又哪些家人朋友。
只是全凭本能,日复一日机械而麻木地重复着生前做过的事。
实在不知道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思。
不过万幸的是,居民早已麻木僵化的头脑,也感知不到喜与悲,哭与笑,无需去思考这样高深的问题。
剑光寸寸分开,若说最初仅仅是一树柳絮,半院杨花,之后便渐渐地在飘洒纷扬的过程中一瓣瓣绽开。
像是飞了鹅毛大雪,纷落满城,又带着融融的一点光明。
剑光无声无息地融入居民体内。
他们面上茫然之色渐去,神智渐复。
七百多年的时光,足将石头的棱角也磨平。此处的居民早已没有什么枉死的悲伤,更多的是终于可以解脱的安宁祥和。
他们伸手接住更多的剑光,向剑光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引渡进轮回。
终于可以摆脱这七百多年无休止无意义的重复。
一时间,息城所有的街头巷尾,皆有剑光似飘絮,皆有居民虔诚地接了一片,低头行礼,随即步入轮回。
照得这座城池又有些七百年前的安宁之意,而非先前那座处处诡秘,死气与疯狂一同存在的城池。
白云间弟子看呆在了当场。
他们大多年轻,修为不高,没见过几场大场面。
这满城剑光如灯,引渡数万百姓的画面,看得他们失去所有言语表述的能力,唯有泪水怔怔地流了满脸而已。
泪眼朦胧之中,他们看见了剑光中心的那个人。
白衣如雪,披风卷云,一抬头的光刺破黑夜,刺得人眼中更亮更疼。
他们甚至不用去费心思想。
普天之下,只有那么一个人,一把剑而已。
抬头是传世名画,拔剑是千古传说。
进可以一剑斩十万魔族,退也能一剑度化满城的百姓。
白云间的弟子几乎是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剑圣!”
宴还激动喊了一声。
落永昼的现身实在是太天人降世,让宴还忘了他洛十六时种种不靠谱之处,激动间险些落下泪水。
落永昼淡淡嗯了一下。
魔族依然僵在原地。
不是他头铁,见了剑圣本人还能面不改色打算和落永昼来一场硬杠。
只是在落永昼渡了一城的一剑下,魔族气血翻涌,魔息逆流。
他毫无怀疑倘若此刻自己抽身疾退,必定魔息爆体而亡。
过了一刻钟,剑光黯淡下来,一朵剑光约莫对一位居民,居民皆已步入轮回,剑光自然所剩无几。
仅存的几朵雪片似在落永昼身边打转。
落永昼收剑回鞘,云袖飘扬,对宴还道:“先在息城中待过此夜,随后你们回白云间。”
“诶诶!”宴还反应过来,忙请示道:“剑圣,这些魔族该如何处置?”
恰在此时,余下的几朵剑光轻柔擦过魔族喉间,身体落地的沉闷响动惊起一阵尘土。
这一场剑光飞絮,竟是无一朵浪费。
落永昼头也不回,只遥遥落下几个字:“自然是杀了。”
宴还拔腿追上去:“那那那魔族战场的事该当如何?”
息城中的事一波三折,宴还到底没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人魔之战而来。
穆曦微贴心和他解释:“十万魔族被…被师父杀了大半,余下的溃不成军,就退回魔族老巢去了。”
他含糊了一下,掩去自己在其中出的一份力。
宴还目瞪口呆。
等呆滞过去,又是一阵的心悦臣服。
也许这就是陆地神仙罢。
等在短短半夜之内,来回奔袭万里,一剑杀去大半魔军,再一剑就渡了一城百姓。
不愧是…陆地神仙,是…天下第一。
“师父!”
两人回到他们原来住宿的客栈房间中,穆曦微很严肃问他:
“您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其实不如何。
本来息城中七百年积的煞气,勾动落永昼体内的妖魔本源,闹出的反应就搞得他很不舒服。
何况他还来回走了一个万里,先后在魔军大营和息城中各出了两剑,均是惊动天地的姿态。
落永昼能坚持到此刻不露疲态,已经是毅力惊人。
他闻言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我没事,就是有点可惜在魔族大营中让穆七给逃了,只能留着等下次再宰。”
不愧是万年前的大魔,嘴上厉害归嘴上厉害,一旦动起手来,穆七比谁都惜命,逃起来比谁都快。
落永昼一剑还没下来呢,穆七身影都不见了,连句狠话也 没撂。
像穆七这样要命不要脸识时务的反派,可以直接被开除反派籍的反派已经不多见了。
落永昼大概有点明白他这一万年是怎么苟过来的。
事主走了,落永昼想了想,干脆拿剩下来的魔族大军开刀。
反正人魔两族天敌,他们也不无辜,正好早点结束这一场战事。
落永昼啧啧可惜两声:“穆七能藏,要不是不知道他藏在哪儿,我还能冲过去把他揪出来挨打。我一点事都没有,别把你师父想得太弱不禁风。”
穆曦微心想骗人。
灯光下他一张脸苍白极了,暖色的灯焰流转在落永昼脸上,照不出哪怕伶仃的一点血色来。
他平时沾的血气太多,杀伐间滚出一身一看不好惹的气度,长得固然能让人心神皆醉,还能把人的肝胆一块寒了。
只敢看看就算。
但这一回落永昼面色苍白,他骨相生得其实清瘦挺秀,锐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