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欲然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看着他,他读懂了陆知斐的表情,所以心里突然不断下坠,仿佛淹没在无人的深海。
陆知斐还是不想见自己……
所以,他还是……
“滚过来,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陆知斐见他迟迟没动,轻轻沉下眼,语气冰冷的把话说重,打断了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次巫欲然听清楚了,他无法理解的拧起了眉,但刻在骨子里的听话本能仍然没变,下意识的朝陆知斐走去。
陆知斐张开手,不容置疑扣住了他的后颈,然后缓缓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巫欲然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踉跄一下,径直撞入陆知斐怀中。
巫欲然长高了一点,现在是个不用轻轻踮起脚,也能正好低头靠近陆知斐后颈的高度。
Alpha刻意没有放出信息素,但巫欲然却觉得自己完完全全的被属于陆知斐的气味包围。
然后,陆知斐精准的扣住了他的手腕。薄软的丝带宛如灵活缠上了游蛇,三两下就将他双手缚紧,不轻不重的摩挲过他的肌肤。
而比这更磨人的是陆知斐按过的指尖,只略过的一瞬,就唤醒了巫欲然对于陆知斐所有的,难堪又暧昧的记忆。
明明只是一根随手就能崩断的丝带,但被陆知斐打好结之后,却莫名成了安抚巫欲然的禁制。
巫欲然愣愣的看着自己被压在怀里的手腕,陆知斐骨节分明的手指卡进了他紧握的掌心,强硬的把他紧握的枪逼落,露出手心渗血的红痕。
潮湿的血液浸湿了陆知斐白皙的指骨,他抽回手的时候,巫欲然却突然再次蜷掌,仿佛只为握住他的指尖。
陆知斐收回的手顿了一下。
巫欲然靠在他怀里,陆知斐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从他情绪极不稳定的胸膛起伏,看出他仿佛还没从自己创作的困境里走出。
被困在他怀里Omega的像张潮皱的纸,密密麻麻的书写了许多不属于陆知斐的文字。可是陆知斐以为巫欲然会越过越好,自己亲手把白纸填满,而不是胡乱的画着涂鸦。
他暂时把自己生出的一些疑惑按了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巫欲然现在这样不对劲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于是陆知斐略微有些强硬的扣住了巫欲然的手,说:“别动。”
巫欲然身体变得僵硬,紧紧抿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然后陆知斐松开了手,让他乖乖站在原地,接着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他想要认真谈话的表示,但他不知道这在巫欲然眼里又是某种退缩的暗示。
他只能看见巫欲然眼里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下来的汹涌浪潮,再度疯狂起伏。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真是难办。
陆知斐微微皱眉,抬手靠在他脸边,有些不确定的喊他名字。
“巫欲然……?”
可是这声名字体似乎把巫欲然从平静的状态惊醒了。
他猛的瞪大眼睛,咬着下唇的齿尖瞬间刺破了自己的唇瓣,然后忍无可忍的握住了自己手腕上的丝带,在抽开合拢的结的同时,狠狠把陆知斐往后压在了山崖上的栏杆上。
陆知斐没有反抗,任他施为。
于是他们灼热的胸膛贴在一起,心剧烈的彼此鼓动,像个密不透风的拥抱。
陆知斐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但他并不慌张,只是慢吞吞的抬起眼,对巫欲然警告道
“我的耐心有限,巫欲然。”
“你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你想要的结局就是和我死在一起……那我们现在就跳下去。”
陆知斐懒洋洋的摊开手,有些随意的搂住巫欲然的腰,然后不紧不慢的在他耳边呢喃:“可是我不会真的死去,所以最后只留下你一个人粉身碎骨……抖什么?现在知道害怕了?看着我!”
陆知斐下坠的长发像振翅欲飞的囚鸟,而听了他刚刚的话,被“一个人”三个字刺激到的巫欲然闷不做声的偏过了头,接着狠狠咬住了陆知斐的肩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Alpha抵死缠绵的标记。
巫欲然这一下甚至咬出了血痕,Alpha体.液里信息素的含量永远超标,一瞬间,比海风更冰冷的信息素席卷而来。
陆知斐搂着他腰的手在本能的驱使下,想第一时间推开他。
可是他没有动,只是任凭自己的手腕从绷紧到放松。
因为他察觉到了眼泪。
滚烫的,炙热的,舔舐着他的伤口,舍不得再咬下去的巫欲然的眼泪。
被伤害的明明是陆知斐,可是痛到发抖的是埋在他肩窝的巫欲然。
“我恨你。”
哽咽的话语同眼泪一起落下,巫欲然的语气里带上无法抑制的泣音和竭力压制的颤抖。
他说:“为什么要把我丢下,陆知斐。为什么给我留下不会有人回来的房子,为什么一个骗我的离开理由都不肯和我说……”
“为什么……不可以真的喜欢我一次?”
他语气无措茫然,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消弭在空气中。巫欲然好像连问出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是一种胆大包天的不敬幻想。
仿佛他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否定的答案。
“你知道我有多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杀了你吗?如果那天你没有纵容我的那个吻,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巫欲然喃喃的念到
可是没有这样的假如。
时间倒流,巫欲然还是会可怜的抓住这仅有的一点点爱。
因为容枞说的话是假的,他所追求的目标也是假的。如果陆知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谁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巫欲然已经没办法为自己活下去了,两世痛苦的人生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东西,如今只有找到陆知斐的执念能握在手心。
陆知斐把他的灵魂丝丝在钉皮肉里,让他翻来覆去的受着生锈的酷刑。他不想死,于是只能抓着这点的痛苦沉默的活。
巫欲然站不住了。他松开了压着陆知斐的手,无力的跪坐了在地上。
可是,他预想的愤怒,冷漠,或者讥讽都没有到来。
巫欲然僵硬的转了一下眼睛,发现陆知斐只是叹了口气,好像有些拿他没办法似的,把他轻轻从地上抱了起来。
抱进了怀中。
陆知斐黑漆漆的瞳仁像年岁最久的礁石,于海风中温柔的守望在海岸之上。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巫欲然,轻轻的用手拍覆着Omega瘦削背脊,仿佛在哄一只惊慌的幼猫。
带着温度的掌心一次又一次沿着线条漂亮的脊骨轻轻抚摸,不带任何过量的欲望。而恰恰就是这样的抚摸,让巫欲然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他靠在陆知斐怀里,终于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
“说了这么多……”
陆知斐慢慢的想:“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在表达一个意思吧。”
我想陆知斐,我想陆知斐,和,我想陆知斐。
他沉默片刻,罕见的有些无措。
随后,陆知斐轻声说:“因为我以为你会过的很好啊。”
世界上那么多阴差阳错,其实只是我以为。
巫欲然突然发狠揪住他的衣领,逼迫他低头同自己对视。他幽绿的瞳仁看起来渗人又漂亮,似乎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没有你怎么可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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