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在场的儒生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赞道:“太子有先帝之德,实乃我等之福。”
话是这么说,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未来的天子。
第一次还能说是懒得跟计较,要是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申培的目光锐利如刀,盯着鲁儒恶狠狠道:“尔等可知陛下已收回太子二傅对官员的选拔权与任命权,改为由太子选拔,陛下任命。”
“而据太子所说,他准备在今年配齐太子班底,所以要广纳贤良,希望各地的有志之士参与选拔。”
此话一出,在场的儒生不由得呼吸急促,就连王臧都抓紧衣服,激动得青筋暴起。
要知道那可是太子啊!
地位稳固,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顺利登基的太子。
而在刘启的朝廷里大放异彩的晁错等人就已经证明了太子班底入主朝会的可怕潜力。
只是他们还没高兴得太久,申培便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因为这场特殊的选拔,少府和丞相府,内史府都动员起来,争相向长乐宫和太子宫表达善意。”
申培咬重了“善意”二字,冷笑道:“我来之前,太后在长寿殿请太子听田叔讲学,并且曾陪太子去蜀郡的少府监汲卫有两子一外甥习得黄老之术,近期也是频频拜访章武侯等黄老学的拥护者。”
“至于晁错……”申培瞧着低头的鲁儒,冷哼道:“太子去蜀郡时特别欣赏一名为张汤的小吏,如今正在内史府挂了个闲职,准备参与太子宫官吏的选拔。”
“墨家的瘪犊子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几乎掌控了思贤苑的一切,连太子詹事都束手无策。”
“若是我儒家子弟成了太子家令,也少不得与之斗智斗勇。”
申培越说越气,又有想狂骂鲁儒的冲动:“看看人家在干嘛,再看看咱们在干嘛?”
“长此以往,民间朝堂还有我儒家的声音吗?”
申培的声音振聋发聩,同时也令儒生们的心情跌入谷底。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前面提到申公容易混淆申培和申不害,所以进行了修改。
研究了下儒学发展和内斗史,感觉就是优劣分明,王者被青铜疯狂拖后腿。
第92章
刘瑞本想回到关中就召集博士翻译带回来的儒家经典,也算是在科举前拉一波儒家的好感度。可是在孔宅外的冲突让他没法继续原来的计划,只能锁好未撬开的青铜盒子,打算等儒家先低头后再作顺水人情。
“我算是明白从始皇到高祖为何都那么讨厌儒家。”因为太子宫的要职不全,所以廷尉张欧被派来协助。
堂堂九卿,刘启当太子时的《汉律》老师,如今却给刘瑞打下手,这绝对称得上大材小用。可是因为太子宫选拔官员一事,长安里的学生数量急剧上升,子钱商人与彻侯们也是看到了下注的机会,于是给贫寒学子拼命挖坑。
这才需要廷尉出面制止这种不良风气,以免丢了太子乃至陛下的脸。
“张公(张欧)是治刑名家,明面上也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偏好。”晁错得知科举的负责人是谁后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知道法家不至于被疯狂打压。
按理说,最有可能接手科举一事的莫过于太子的二傅一詹,不巧的是三人都与晁错不对付,自然不会给法家学子好脸色。尤其是田叔与窦婴,一个信黄老,一个信儒家。若不是辕黄之争让两家的关系跌入冰点,估计他们能联手把法家给挤出去。
郅都同样松了口气,谨慎说道:“看来太子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在陛下面前举荐张公(张欧)。”
当然,刘瑞肯定不能明晃晃地说怕田叔与窦婴把法家给挤出去,人家的漂亮话是“举贤不避亲,但恐民间议为佞幸者。”
西汉政坛里的佞幸之臣可是活靶子与昙花一现的代表。
田叔和窦婴虽有扶持后辈的愿望,但是被刘瑞扣了个“恐成佞幸者”的高帽后也不得不同意张欧的上位。
如此一来,各方倒是省了汲汲营营的功夫,能一心一意地准备考试。
“也不知太子要考什么,会让谁来阅卷。”晁错揉着紧绷的太阳穴,越发摸不清汉家太子的古怪脾性,甚至觉得跟太子共事的头疼度不亚于向皇帝回话。
表面看来,刘瑞是隔代遗传的典范,和先帝一样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但是搁在被刘瑞坑过的晁错眼里,好脾气是刘瑞用来迷惑人的假象。他要是跟陛下说太子是个好脾气的人,后者只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原以为高庙事后,太子会对法家抱有恶意。现在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晁错抿了口酒,就差把“感谢儒家在刷太子的好感度上拿到倒数第一”写在脸上。更妙的时,听说墨家的那位赵非乐成为门大夫后,窦婴还特意进了次宫,然后被窦太后勒令回家静心。
虽然不知窦太后与窦婴说了什么,但是在太子看来,这就是窦婴想对他指手画脚的征兆。
别看太子脾气不错,但是一个能给晁错挖坑还成功的储君绝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他会迫于现实地听从天子,两宫太后,以及薄皇后的话,但不会对其他人的冒犯视若无睹。
至于窦婴……
呵!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叫薄昭,而上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叫吕禄。
郅都没有回应晁错的话,而是抿了口酒水淡淡道:“丝公在太子回来的第一天就邀丞相去面见太子,估计是把鲁儒弄出的屎摊子给摆平了。而在丝公离开后,申公(申培)也出了趟远门,并与公羊派和齐诗派,韩诗派的弟子聊了许久,估计是在想法子给太子递台阶。”
毕竟这事闹得淮南王和吴王都有所反应,借机在关中的脸上猛踩一脚。儒家只要还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得想法子向关中认罪,否则事情越闹越大只会让整个儒家都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而这在秦二世时就有例子,几乎让儒家的百年心血功亏一篑。
“可惜了……”郅都听到袁盎拜访太子的消息时就知道这事肯定会不了了之。
相较之下,晁错却是早有准备:“这点小事就想拉儒家下马未免也太心急了。”
“别看陛下和太子打了儒家的脸,又重用我等,可是你瞧始皇给扶苏的配置,高祖给惠帝找的老师,再看看先帝在时对陛下的安排,就知道儒家从未跌出政治的核心圈子。只是他们太不争气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好牌打烂。”晁错说到这儿,脸上划过一丝嫉妒:“开拓之主会找守成之君,而守成之君莫过于仁德之君。”
“法家太严,黄老太懒,墨农杂家都上不得台面。扒拉一下,可不就儒家最适合。”这就像是争气的老子摸不准儿子正不争气,但又怕他想创业而把家底赔光,所以得找个老师规范一下。
当然,如果晁错知道一千多年后的某个朝代按照这套流程打出了“历史最怂”的名号后,就不会觉得让儒家接替法家或是黄老家成为主流乃至唯一的学派是件好事。
亦或是说,如果让西汉的儒生得知一千年后的大宋儒生都是鲁儒的德行,估计会一边吐血,一面让宋朝的皇帝清醒一点,然后为儒家一去不复返的名声泪流满面。
这也是刘瑞在用不用儒家上显得很纠结的主要原因。
毕竟从现状来看,除了鲁儒那个搅屎棍和辕固生这种忽略情商,时刻想着杀身成仁的存在,儒家里还是有不少能臣的。并且从胡毋生到董仲舒,再到申培和韩婴都是桃李遍地的仁师义士。
可以说,没有儒家的努力,寒门出贵子也只是戏言,刘瑞也不可能打破阶级对知识的垄断,以及外戚勋贵对朝廷的垄断——因为黄老和法家都没有走进民间,还是维持着礼不下庶民的高傲姿态。
所以在黄老家和法家意识到他们必须脚踏实地前,刘瑞必须重用儒家。
但又怕跳出个辕固生第二。
“哎!要是儒家能把鲁儒踢出去就好了。”刘瑞不免头疼道:“这群原教旨主义者真是进步之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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