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用着有些发抖的嗓音说:“我之前不知是仙尊……”
谢折风默然抬手,指尖掐出法诀,双指并拢置于他左手的印记之上。
没了动静。
这人看着他,像是出了神。
他根本没心思管谢折风在想什么,催促道:“……仙尊。”
男人眸光一凝,一股冰凉的灵力自指尖而出,汇入印记所在之处,游经他全身经脉。
躁动发烫的感觉瞬间散去。
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朦胧。
他们此刻近乎并肩坐在窗边,安无雪都能闻到谢折风身上那种常年浸在风雪里的冷息。
这样近的距离瞬时勾起了许多糟糕的回忆。
无名山中的抵足而眠、海底深处的巨大蚌壳、霜雪之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浑身一僵,立刻翻下衣袖,想要后撤。
刹那间——
窗外,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划破月色,带着破风之声,直冲他们而来!
安无雪后撤的动作微不可查地滞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可宿雪不能。
谢折风猛地拽住他后撤的手臂,将他拉至一旁,两人一同朝着另一侧倒去。
长剑刺破窗纸。
安无雪小声地惊叫道:“仙尊!”
剑锋擦着谢折风的发顶而过,吹乱了他齐整的束发,冲进屋内,一个调转,竟带着残余的灵力,继续朝着谢折风而去。
这剑是来杀谢折风的!
安无雪:“……”
这剑的主人真是个人才。
眨眼间,长剑已至谢折风眼前。
这人居然没有以雷霆之势化开攻势,而是仅仅用出堪堪渡劫初期的修为,以灵力拦住了那长剑。
长剑被灵力撞得后退了一下,剑身所带灵力逐渐消磨。
谢折风这才化出剑气,将那看不出所有者的长剑粉碎。
夜风自破口处吹进,撩动男人的发梢。
安无雪赶忙从谢折风手中挣脱出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佯装心有余悸道:“为何有人偷袭我们……仙尊不追查剑主吗?”
“出手之人是渡劫初期。”谢折风说。
安无雪自然也看出来了。
敢在渡劫初期就对谢折风出手,背后之人必然不知道谢折风的真实身份——对方是冲着“谢春华”这个落月峰派出来查云剑门之事的弟子的身份来的。
谢折风拖了那长剑一会,也是故意做出修为不算太高的假象。
他没说话,装作不懂。
谢折风于是道:“对方既然想杀人灭口,说明我们查对了方向。不必追查,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出手之人自然图穷匕见。”
这人再度盘坐在蒲团之上,“你既见到了,偷袭之人不知会不会再对你出手,今晚便留在这吧。”
安无雪:“……”
他并不是很想。
但是……
要是背后之人真的也对他出手,谢折风在侧,他有再多的应对之法,动手都只会让他暴露身份。
谢折风会缅怀一个死去的师兄,但若是知道他还活着呢?
留下确实最稳妥。
谢折风已经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了起来。
算了。
没必要委屈自己。
他不想在谢折风身侧打坐,干脆往床铺而去。
躺下没多久,他就在养魂树叶的安抚下睡了。
他不曾看到,他呼吸渐渐平稳之后,窗边打坐的男人徐徐睁眼,往他这看了一会。
片刻,谢折风眼神一晃,又猛地撇回头去。
一夜无话。
清晨。
安无雪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谢道友!谢道友醒了吗?”云舟喊道,“照水城主找到三个月内拜访过云剑门的人了,那人就在楼下等我们呢!居然就是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北冥修士,叫姜什么的——”
门开了。
谢折风立于门前,衣袍齐整,束发却有些乱——那是昨夜偷袭的长剑导致的。
云舟视线绕过谢折风,落在床铺所在之处。
只见安无雪身着寝衣,在床上缓缓坐起,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
云舟又看了一眼谢折风。
遂看了一眼安无雪。
再看了一眼谢折风。
他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鬼鬼祟祟低声道:“谢道友。”
“嗯?”
“你放心,你和宿雪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仙尊的!”
第17章
安无雪嘴角抽了一下。
谢折风意识到了自己的束发有些乱,随手一个法诀重整了衣冠,问道:“姜轻?”
云舟一愣,还是捂着眼睛,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姜轻,就那个北冥城来的胎灵族修士。我今晨想起来练剑,刚下去呢就看到姜道友下了马车,和我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另一只手随手往下方一指,“他人现在就在客栈大堂等我们。”
谢折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绕过他直接走了出去。
安无雪随手捏了个洗尘的法诀,起身换上了外袍,走至门前。
云舟捂着眼睛,手指开了个缝露出一只眼看着他:“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你和谢道友不会杀人灭口吧?我还想活着给掌门和师父他们报仇呢。”
安无雪:“……”
他说:“放心,不会杀人灭口的。”
“真的?”
“让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有的是比灭口还要稳妥的;杀人的目的也很多,不一定是为了灭口。”
“你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云舟沉思,“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安无雪往云舟身边瞧了瞧,问:“你师兄呢?”
云舟愣了愣,一拍脑门:“应该还在睡,我急着来找谢道友了,我去喊他。”
说完便转身溜到云舟那间房去了。
安无雪探头往长廊下方看了看,也跟着下了楼。
客栈门口。
晨光刚起,照水城比邻东沧海,海风吹来水汽,竟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雾。
街上人影稀疏,唯有卖着热食的摊贩列于两侧,热气同雾气搅和在一起。
一辆被灵马所牵引的马车停在灯柱旁。
身着墨竹纹案长袍的青年一手持剑,回过头来,抱剑行礼道:“是谢春华谢道友吗?”
谢折风颔首:“姜道友。”
“昨日城主府匆忙一晤,没想到我们还有后缘。”姜轻目光落在了跟来的安无雪身上,“这位是……?”
他瞧着安无雪,刚才有些肃穆的神色一扫殆尽,竟然笑了笑。
安无雪还未开口,云舟便拉着云尧下来了,应答道:“他叫宿雪,我叫云舟,还有这是我的师兄云尧,我们都算是云剑门出身,后来去了落月峰!”
姜轻的目光却没有移开,他只是稍稍点头回应了云舟,便又看着安无雪道:“我不知为何,见到宿道友,竟有一见如故之感。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安无雪眼皮一跳。
胎灵族脱胎于业火,与世间诸多业障有脱不开的关联,天生便对因果敏锐。
他和姜轻之间确实有一条因果。
他面不改色道:“我是凡世来的,怎么会见过姜道友这样的修士。兴许只是投缘罢了,我见姜道友,也有这样的感觉。”
姜轻眉眼微动,眼角那业火印记如绽放的红莲,为他带着笑意的面容涂上了一抹春色。
他欣喜道:“既如此,宿雪直接喊我名字便好。日后若是有事,不必与我客气。”
谢折风眉头一皱。
这人似是对姜轻的不分轻重有些不悦,道:“姜道友,你还未说云剑门之事。”
云舟赶忙道:“对,姜道友,我们宗门到底怎么了?你刚才说我们托城主找的人就是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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