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裴千自剑阵外掠步飞回,口中喊道:“我撑不住了!!上官城主好生聪明!!!”
他的身后,上官了了紧追而至,剑气已出,直冲裴千而去。
她问裴千:“你怎么来的渡劫后期修为?支开我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剑气眨眼间冲至裴千身后,裴千不得不回身全力抵挡。
可他渡劫后期的修为居然在上官了了这一剑中尽落下风,灵力溃散,他整个人都被掀翻出去,倒地猛吐一口血。
可上官了了却自行停下了。
她骤然收剑,神情一怔,道:“春华的气息……谁在用春华?”
裴千喊道:“我打不过上官城主啊!还没破局吗?”
“呲——”的一声。
剑气破空,利刃入肉。
鲜血染红了谢折风的白衣。
上官了了和裴千都愣住了。
安无雪握着春华,灌注灵力于剑身,刺穿了谢折风的胸膛!
他杀了谢折风。
他自己也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这一剑如此顺利。
谢折风居然当真没有抵抗。
这人双手仍旧握着已经刺入胸膛一大半的春华剑身,掌心被剑刃长长拉过,双手同胸膛的血都流到了一处。
他双眼湿润,眼眶微红,胸膛传来锥心刺痛。
谢折风却笑了。
他一张口,鲜血自喉间涌出,他足足哽了数下。
安无雪听着谢折风因虚弱而断断续续的话语:“师兄……愿、愿意以春华入我心口,可还……可还开心?”
他稍稍低头,移开目光,垂眸,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春华。
鲜血迸射而出,染脏了他的衣裳。
他说:“你误会了。”
谢折风微怔。
剑阵周围,天地开始变得模糊。
四方塌陷。
安无雪杀了局中人,此回生门,竟是以本该无可能的蛮力之法破之。
他在天塌地陷中,轻声说:“我入观叶阵,是为寻北冥祸事真相,救第一城之凡人修士。”
“我与你没有爱恨,杀你,只为两界之事。”
破碎已盖过正待开口的上官了了,安无雪没能听见她想说什么。
他只瞧见了谢折风灰败无光的神色,还有那双疼到只剩绝望之色的眼睛。
生死门再度浮现在他们面前。
第69章
安无雪收手挽剑。
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抬手一摸,指尖便又沾上一点鲜血。
原来是“谢折风”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周围除了他和裴千,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乌泱泱一片虚无。
裴千调息了片刻,随手擦去嘴角血迹,赶忙来到安无雪身前,心有余悸地同他说:“仙尊也是入阵者,刚才……仙尊多半也会在阵中感应到的……”
“那又如何?反正观叶阵只是虚影,根本不会影响任何真实之事。”
裴千一噎。
安无雪没管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只以灵决冲去春华剑身上的血污,说:“至于谢折风,他即便知道了……我方才也说了,我是为北冥祸事才如此做,他应当不会在意追究。”
裴千:“……”
他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说:“仙尊在意的也许不是你杀他。”
“嗯?”
裴千默了默。
其实入阵者能感同身受的并不只有回忆,还有五感。
利刃穿心,锥心之言,痛在骨,疼在心,出寒仙尊怕是都能在刚刚感受到。
“他对你出手毫无抵抗之心……”
须臾。
“没什么。”裴千还是咽下了话语。
他看着安无雪怔愣恍然的神色,仍是无法将眼前的人同两界赫赫有名的“安无雪”这三个字连在一起。
传闻中,落月峰前任首座滥杀无辜,杀孽过重,最终自食恶果。
先辈们口中,安无雪分明是天降福泽,落月首座的师尊师弟皆是同辈第一人,唯有安无雪自己误入歧途,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刚入道的仙修门眼中,有些人已经说不出四海万剑阵因何而来……
裴千眸光一暗,怅怅道:“安首座。”
安无雪苦笑:“我应该和你说过,我不是落月峰的首座了。”
“可我从未听过落月峰首座之位更迭的消息,也并没有听说首座被落月除名。”
“一无新任,二无除名,三——首座尚在人世。怎么喊不得?”
安无雪张嘴便想反驳,可他喉结轻滚,居然说不出什么辩证之言。
裴千说:“我只是突然有点遗憾。”
“什么?”
“遗憾我降生时仙祸已经终了,我听见首座的名字,皆是从他人口中,以至于误会数百年,今日才知道——首座和传言中,完全不似一个人。”
安无雪终于从方才一剑穿心了谢折风的恍然中回过神来,收整心绪,敛下神色,行至生死门前。
他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入口,问身后的裴千:“我倒没觉着完全不同。哪儿不同了?”
“哪儿都不同。就像这北冥剑阵有关之事,我在曲氏长大,学阵若是学到北冥剑阵,必然绕不开首座的名字。他们总说,你虽布了庇佑两界的四海万剑阵,但其实是个冷血至极狠厉无情之人……”
裴千瞥了安无雪的背影一眼,挑眉道:“这八个字我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安无雪轻笑了一声。
他没回头,“那是你错了,我倒觉得这八个字一字不错。没什么好遗憾的,你若是认识千年前的我,指不定也会这样说……”
甚至也会在围杀他的人群当中。
裴千“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对自己也有误解呢?”
安无雪不想继续讲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问他:“你刚才出剑阵探查,可有在两百年前的时间洪流中发现什么不对?”
“没有。这个时间段里没有阵眼,不过我和上官城主交手——不对,是我被上官城主追着打的时候,发现这个两百年前的幻影身上勾连着阵法的别处。上官城主真身应当也在阵法中。”
“……与其说上官了了也在阵中,不如说……”安无雪扫了一眼四方的虚无,“整个北冥第一城的修士与凡人,都在观叶阵中。并不是观叶阵包裹着第一城,而是此阵就是第一城。”
“首座不愧是阵道大家,”裴千眯了眯眼睛,点头笑道,“这可能就是北冥封城的原因。上官城主等人也在阵中徘徊,为了举城生灵寻破城之法,因此分身乏术,无法兼顾其余诸城之事。
“而且观叶阵的时间流速同外界不一样,我们这短短两个生门,外面怕是已经要过去大半个月了。”
这么看,他们得尽快和谢折风还有上官了了会和,一同寻到破阵的时间点。
安无雪不再多说,选了一个阵门,带着裴千踏入其中。
-
与此同时。
另一处时间洪流中。
谢折风持剑而立,困困趴在他的肩上。
四方天地塌陷,第一城破入虚妄,此局已被谢折风以蛮力破之。
这是谢折风踏入的死门。
刚才,他先是入了死门,发现自己身边只有困困,安无雪落入另一道阵门中。
他和师兄分开了。
自从确认宿雪就是师兄,安无雪便时刻在他眼前。
即便是在城主府修养的那几日,安无雪在屋内安眠,他在屋外,也能感受到屋中人安稳的气息。
这是他知晓师兄身份后,第一次摸不着师兄踪迹。
几乎在入阵的那一瞬间,莫名的惶恐便如广海巨浪拍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淹没。
师兄在哪里?
师兄在阵中有危险吗?
师兄为何不用魂铃找他?
师兄会不会就这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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