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心头骤然一松,突然又意识到这场谈话的节奏全然被简若沉掌握,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强迫自己不再深想,转头把A组成员叫回办公室,先对着组员介绍简若沉:“这位大家都认识了,是李长玉老师的学生,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我们A组的犯罪心理顾问。”
张星宗带头鼓掌。
不管这问还是那问,把财神爷绑住才是正事。
但是……
“简若沉不是才大一嘛?配合我们钓鱼执法是不错,钓鱼执法只要演得像就行了,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但当顾问可就不一样了啊。”
张星宗边上的瘦高个儿怼了他一手肘,“他是李长玉学生,碰到不会的问李长玉不就好了?”
李长玉不愿意来警署,绑住他的学生也是一样的。
简若沉心知在拿出真本事来之前,这些重案组组员心里认可的犯罪心理顾问只会是李老师。
但警署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不急。
关应钧又指着组员,向简若沉介绍,“丁高、刘司正、霍明轩,毕婠婠,宋旭义,林嘉诚,张星宗。”
简若沉与他们一个个握过手,认真打了招呼,省去无用的寒暄,直入正题:“这七天的审讯记录呢?我看一下。”
众人俱是一愣。
一周之前的简若沉和善亲人,逢人就笑,这会儿正经起来,威慑力竟然不比关应钧少。
张星宗把审讯记录递过去。
简若沉翻了翻,发现上面的信息少得可怜。
杀死深水埗巡警的凶手名叫傅一围,杀害巡警的理由是想借此约简若沉出门进行约会。
然后在感情升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吃掉自己的恋人。
“只有这些?”简若沉抖了抖手上的纸张。
关应钧:“嗯。”
丁高小声道:“才七天,有这些就不错啦。”
丁高人如其名,长得瘦瘦高高,像个竹竿。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领子软塌塌的,下摆也有些皱,衣服看上去没有熨烫过,应该不怎么注重个人形象,比较不拘小节,看着像是快言快语的一类人。
简若沉收回视线,“辛苦。麻烦关sir带我去见凶手。”
关应钧抬手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边走边道:“这个凶手疑似是连环杀人案的相关人员。那起案件横跨五年,受害人都是长相漂亮,16-20岁左右的青少年。我们重案A组认为是连环杀人案,但由于没有找到尸骨,上面一直让我们按失踪案查。”
“一周前,我们的人在傅一围家的淋浴间测出了大量血液反应。而这次的受害者尸体完整,没有被肢解的痕迹,所以那些血迹应该都是其他受害者留下的。”
简若沉抬眼:“但是?”
关应钧接话:“但是嫌疑人咬死自己是在杀鸡。”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审讯室前面。
关应钧想着道歉也该有始有终,于是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一会儿等你问完结案,我请你吃饭。”
简若沉似笑非笑,“你不怕我问不出来?”
关应钧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过来的组员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们喜欢你,但不服你。你不想给他们看看真本事?”
第17章 你拿这张脸考验干部?
简若沉掀起眼睑,含笑说:“好吧。我现在要看一下嫌疑人家里的布局和照片,这些你们有吗?”
“有。”关应钧说着往后瞥了一眼。
张星宗立刻脚跟一转,跑着去取来,送到简若沉手里。
照片拍得详实。
从上面来看,这位嫌疑人确实是有极其严重的强迫症,他家的所有摆设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排列得整齐笔直。
简若沉思考一瞬,垂头将自己加绒卫衣领口的抽绳一拉。
原本整整齐齐的抽绳就变得一长一短,极不规整。
丁高撇嘴。
这些小动作有什么用?
关sir的这个决定实在草率。
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能比他们这些警察更懂什么是审讯吗?
丁高侧头对身侧的女警毕婠婠道:“一会儿他要是真一无所获,你去安慰一下?”
毕婠婠瞥他一眼,“我?”
丁高嘀嘀咕咕,“你又不是不知道关sir的脾气。”
“我刚进组那会儿,看到尸体就吐,关sir怎么骂我的你忘了?简若沉要是问不出,肯定比我还惨,要是被骂哭了可怎么办。”
毕婠婠意味深长,“你几岁,简若沉几岁?你工作两年,创造的业绩还没有他在白金会所干一夜多。你觉得关sir对你和对他能一样吗?”
丁高不说话了,抱着手臂看向审讯室。
·
傅一围正在里面闭目养神。
他垂头坐在审讯椅正中央,身姿端正。
听到动静后也没睁眼,坦然自若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只杀了巡警,理由是为了给心上人解决麻烦,你们可以直接将我送检,把我判个无期徒刑。”
简若沉没有立刻接话,等了将近十秒后才道:“我不信。”
傅一围倏然睁眼。
简若沉笑了一下,“你好像很惊讶?”
“还好。”傅一围舔了一下嘴唇,“差佬(警察)怎么把你找来?那天也是你和警察配合演戏抓我?真想不到。”
他眼神落在简若沉的衣领抽绳上,那一长一短的绳子像变成了两条蛇,窸窸窣窣往身上爬。
傅一围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简若沉毫无预兆地猛拍了一下桌面,喝道:“直视我!”
审讯室外。
关应钧挑了一下眉。
张星宗肩膀一抖。
他还以为简若沉会走柔和审讯的路线,小意温柔地打开嫌疑人心防,诱骗对方说漏嘴。
没想到竟然还会如此威严狠厉!
有、有点帅。
简若沉脸色发沉,命令道:“说话!”
傅一围只好抬头,那两条长度完全不一致的抽绳又蛇一样游进眼帘。
为了避开这令人难受的东西,傅一围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视线聚焦在简若沉的脸上。
这样一来,原本藏好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简若沉从照片中抽出浴室那张,上面拍摄了鲁米诺试剂产生反应时的亮点,大片大片的荧光色异常显眼。
他将这张照片甩在傅一围面前,逼问:“你喜欢杀鸡?”
“多少只鸡才会溅出这么多血?”
“哪一只鸡的血液溅到了天花板上?”
傅一围视线游移。简若沉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其他警察都是威胁他,让他配合调查,简若成怎么会顺着他的话问杀鸡过程?
他完全没有准备!怎么办?
傅一围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些在浴室被虐杀的男男女女。
天花板上的血液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
好像是他的初恋,一个短发的女孩。
他当时第一次杀人,还不熟练。
第一刀割得太浅,没能一击毙命。
那女孩当时挣扎得厉害,血就溅到了天花板,后来他用花洒冲了好久才洗干净。
简若沉打量他的表情。
眼珠上翻,一看就是在回忆作案现场。
他冷笑一声,“你杀掉的那些鸡呢?”
傅一围怪笑一声,又舔了一下嘴唇:“当然是吃了。”
他邪佞的目光划过简若沉的脖颈,毫不掩饰地吞咽了一下。
简若沉:“骨头呢?”
傅一围不说话了。
这是无声的否认。
人骨坚硬,不易处理,扔掉太过显眼,很容易被人捡到后报案,但警方这边并未接到有关报案,说明傅一围没有扔掉人骨,而是将它们藏了起来。
藏在哪儿了?
简若沉思索着,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强迫症行事,一般都有固定轨迹,不喜欢计划外的东西。他藏尸地点必定会选在一个极其稳定,不易被外人侵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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