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窖里湿冷无比,他当时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儿,又冷又饿,却是一声儿都不敢哭出来,只得□□似的趴在窖壁上,饿了就抠泥下来塞进肚里去。
直到有一天,窖盖被人打开,紧接着便丢了个东西下来。
“那是我娘。”李致典微微仰头,声音含混不清,“后来又丢了好多人下来,把整个水窖都填满了,我也就出去了。”
李致典眼角微红,低声道:“直到现在,他们也还在那水窖之中待着。师父说,等我到了元婴期,就可以把他们从水窖里捞出来,好好换个地方安葬。”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好好修炼只能忍。”李致典咧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想让我高高兴兴的。”
他有点难堪的抹了把眼泪,偏过头去闷闷地说:“可我总在想,那水窖那么冷那么湿,他们待着,不会难过吗?他们会不会怨我太懒,剑法太差,不能早日到达元婴期,为他们报仇?”
胡点芳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李致典,微微叹了口气,几步走到他面前,将四条尾巴轻轻包在这个半大孩子身上:“身死魂消,这辈子的事便如那过眼云烟般散了个干净。小道长莫要悲观,李小道长的家人或许早已投胎,过上了崭新的生活呢?”
魔尊性格暴虐、无恶不作,这养出的徒儿倒是心思正直,毫无害人之心,惹人慨叹。
李致典被那几条长尾包着,慢慢回过神来,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红着眼圈强笑道:“是我失态了。胡兄莫要在意,只当听了个故事便好,找那避劫之物才是正事。”
胡点芳轻轻点头,狐尾一摇,姿态优雅地在坟地中找了条道儿出来:“奴家方才嗅到了清凝身上的气味,小道长跟着奴家走便好。”
李致典低声应了句“嗳”,忍不住多了句嘴:“胡兄,据你所说,那位清凝姑娘已走了三月,你又是如何嗅到那股气味的?”
胡点芳低低一笑,声音里杂了些复杂意味:“小道长过了十几年,尚且记得那水窖中的一切,奴家这不过三月而已,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李致典似懂非懂的点了头,跟在白狐身后,默默往坟地更深处走。
一人一狐走了小半刻功夫,胡点芳忽地停了步,浑身细毛炸起,似悲似喜的嘤叫出一声,李致典心知这定是找到了地方,连忙赶上前去,果见眼前有个小小土堆,一旁插了支黯淡掉色的铜钗。
他正要俯身拉出那支铜钗,却是忽的意识到了什么,转过眼神看着那只悲喜交加的狐狸,低声道:“胡兄,我这可就要动土了。”
胡点芳正拿毛爪子拭着泪,闻言点了点头:“动吧,辛苦道长……谁?!”
李致典指尖将将触到铜钗,却听耳旁传来一声破空劲响,一道箭矢划过他的耳边,插入泥土之中,箭羽仍在震颤,紧接着便是道冷淡女声:“放下。”
“这位道友。”李致典站起身来,也看清了射箭之人是个淡雅端庄的青衣美人儿,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在下虽不知姑娘要这钗子何用,可毕竟是在下先到的此处,也是在下先看到的钗子。修真界讲求一个先来后到,姑娘这一箭,射的有些没道理了吧。”
那青衣美女走近,闻言轻嗤一声,冷道:“道友?身上沾着的尽是妖气,身旁又跟了只四尾白狐,就这幅样子,还敢自称修士?拿命来!”
说着便弯弓搭箭,眨眼间便射出三箭,箭箭都瞄的是要命的位置!
胡点芳已呲出了一口牙,四尾摇动、狐目泛光,显然是个预备进攻的姿势,身前却是忽的一暗,竟是李致典如鬼魅般换了身形,横举一把重剑,将那三箭拦了下来!
这女子弯弓射箭看似轻巧,力道却是十足,若是不接,怕是能在他身上穿出个窟窿。纵使是常年修习重剑的封霄阳,也拦的有些吃力,却硬是撑着一张八风不动的脸,冷声道:“姑娘若是非要如此咄咄逼人,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青衣女子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筑基修士,有何胆气对我说出这一句‘不客气’!”
说话间又是接连七箭,直直向着李致典射去!
李致典身形几换,将那几箭尽数接下,逸霄剑被劲力震的嗡嗡作响,李致典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却是咬紧牙关,微偏了头,对着身后的胡点芳低声道:“带上那钗子走,去找我师父!”
说完不等胡点芳做出反应,便大喝一声,挥动重剑,向着女子竖劈而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李致典虽修为与那女子差距极大,却胜在剑法精湛、步伐鬼魅,一时之间竟是占了上风!
白狐眼中光芒几闪,忽然如同下定决心般,低头咬上那支貌不惊人的铜钗。
它扯的极为吃力,脚趾在地上抠出道道血痕,这才将钗子拔/出,而随着钗子显露全貌,胡点芳为何会扯的那么吃力,也有了解释:
只见那钗子下端竟是焊在一根足有手指粗细的铁链上,随着白狐的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随着它的扯动,铁链竟似有了生命一般,自发的从土地中钻出,整片乱葬岗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青衣女子似是看到了白狐扯动铁链的情形,失声喊道:“停——”
李致典却不知身后的异相,正在苦苦相撑,见青衣女子的防守中露出了一丝空隙,眼中一亮,正要提着重剑攻上,脚下却是一松,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下摔去!
青衣女子银牙紧咬,足尖一点,便要扑向那只正在扯动铁链的四尾白狐。
她等了多年的机缘,可不能让这个愣头青小子抢了!
女子几步踏空,反手搭箭,正要射那只白狐,那只正衔着铁链的白狐却猛然间抬了头,眼中粉色光芒一闪,乱人心神。
她脑中顿时一空,脚下一滑,反应过来时已控制不住自己身形地往下摔去,心中气急,美目怒瞪着那只白狐,却见白狐吐掉口中的铜钗,极为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化作一道白影,绝尘而去。
死畜生!
——
整个乱葬岗地动山摇,无数白骨从晃动中震出,向着中心的黑色深洞涌去,骨头摩擦声尖锐刺耳,封霄阳却好似全然没听见似的,仍在翻着他那话本,甚至还晃着脚唱起了小曲儿:“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属实是逍遥惬意到了极致。
【宿主,您确定不去看看?】
“正常现象。”封霄阳看的津津有味,又把手中那本写着“京中艳宦侍君侧”的话本翻过一页,懒散道,“原书中李致典不也是掉进了那鬼母的地盘,又与那鬼母相抗一番,才到的金丹期么?”
这个时候,那对小情侣应该正甜甜蜜蜜探险、开开心心寻宝呢,他一个孤寡师尊去当什么电灯泡?
系统也是无奈——封霄阳其人,最擅长在你觉得他还有药可救的时候变得无药可救起来,然后做出副贱样子。
他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又抓了把瓜子放在手中慢悠悠的嗑:“现在还没到我该出手的时候呢,况且他身上还有个保命的铜铃,我还留了道魔息在他身上……卧槽程渺要干嘛?!”
封霄阳眼神随意一扫,便看见了个风一般冲向乱葬岗中央的白影,惊得瓜子都掉了,来不及收拾,连忙化作一道流光,拦住了直直冲向那诡异大坑的程渺,怒道:“仙尊这是要做什么?”
程渺被他拦住,薄唇微抿,几乎是一瞬间便拔了剑,剑锋直指封霄阳,听声音竟是比他还气愤些:“魔尊连自己的徒儿都能见死不救么?”
封霄阳先是一惊,紧接着被他这质问般的态度激出了逆反之意,冷笑道:“仙尊不是说,从未将他当过自己的徒弟看,那李致典如今就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你……”程渺气的咬牙,已是黑沉了一张脸。霜落剑光吞吐,割断封霄阳几缕散下的头发,墨眸里烧着股滔天火气,声音冷的能掉出冰碴儿来:“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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