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圭看着程渺在挣扎中凌乱了几分的头发与衣服,顿时便皱了眉头,毫不客气道:“那还能叫你什么?连个孩子都欺负,真是在外面晃荡了太久,脸都不想要了。”
虞清道差点被气了个倒仰,下意识要出言嘲讽,嘴角却是一抽一抽的疼——谁能想到那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少年只是被他抓住了手,却挣扎的像是只上了岸的鱼,手脚头嘴全上,现在他手上还有几道被挠出来的血印子!
偏偏他碍于面子,不能对小辈动手,只好全盘受着,心中本身便有些憋屈,又被萧予圭按了这“欺凌弱小”的一顶大帽子在头上,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你……你目无尊长!你毫无礼数!你……”
萧予圭将跳了脚的管家婆彻底从听觉中摘除,全然不顾虞清道气的通红的脸色,屈了膝给程渺整理好衣物,低声道:“可有受伤?”
程渺依旧是垂着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将握过玉简的那只手伸到了萧予圭面前:“手痛。”
声音极轻,甚至还带了几丝委屈,几乎是在不易察觉的撒娇了。
萧予圭的心都快被这一声喊酥了,指尖迅速凝聚了些灵力,弯起一双桃花眼,软声道:“师兄给你治,不疼不疼了。”
虞清道那抑扬顿挫的骂声咯噔一下卡了壳。
他看了看依旧冷着脸、周身却透出一股子委屈之意的程渺,又看了看满脸柔情蜜意、像个哄孩子的慈母般的萧予圭,最后看了看自己手上胳膊上被挠出来的血印子,一时之间竟觉得程渺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尽管程渺除了头发乱了些、衣服散了些之外毫无变化,手掌里被硌出来的红印子还是自己攥玉简攥的。
明明小师叔他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好不好!
“萧嶂啊。”虞清道干巴巴的出了声,声音遥远而空茫,甚至还带着几丝对于现实的怀疑与颤抖,“……你是吃坏了药吗?还是下凡历练撞坏了脑子?”
他在这山上呆了几百年,从来都没看见过萧予圭笑成这副温情脉脉的样子!
这小子常年都撑着一副欠揍的嚣张样儿,懒懒散散的什么也不上心,即便唇角勾起来几分,也只有嘲笑并讽刺的意味。
虞清道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这双眼睛是不是该换上一对了,不然怎么能看见那拽的二五八万的萧小子对着一个小少年笑的满面桃花开、甚至于周身都洋溢着母爱一般呢?
他还没将自己惊掉了的下巴捡起来,便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一股极为强盛的气息正在靠近,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袋丢出,甚至来不及同程渺说上一句“这是你的拜师礼”便化为一道流光,风一般的向宗外窜去。
程渺自然也看见了虞清道的异状,又扯了扯萧予圭的袖子,问道:“师兄,那个人是怎么了?”
萧予圭抬了眼,看见那道虞清道所化的流光在空中猛然停滞,似是被什么东西拦住,有些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几声:“他啊?只不过是欠了太多的账,如今要被抓回来好好清算一番而已。”
程渺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他当真是我的师叔?”
“我知道你很意外,也很无奈。”萧予圭叹了口气,目送那道不断挣扎的流光被送入虚怀峰顶的宫殿中,故作惭愧的接上自己的话,“可是命中如此,你我的小师叔就是这么个人,日后的几百年无论有再多的不情愿,都得受着了。”
远远传来虞清道气愤至极的骂声:“闻鹤才你个老不要脸的!我不工作!!今天我虞清道就是断了腿、瞎了眼、从这虚怀峰上跳下去,也不会替你批一个字!!”
萧予圭听着这熟悉至极的话语,向着程渺挑了挑眉。
程渺勉力憋住自己的笑声,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师弟知道了,日后绝对会尊师重道、遵循礼数的。”
两人对视半刻,终是再憋不住,大笑出声。
虞清道与程渺的第一次相遇,便在一片鸡飞狗跳里落幕。后来的几百年中,虞清道每每想及当年的事来,都会后悔万分、长吁短叹——若是早知道第一次见面便会在小师侄面前闹的这样没脸、被迫批了整整三月的折子,还不如继续躲在外面呢。
后来虞清道还完了欠下的债,又正儿八经的备了东西,端起师叔的架子,来找了程渺一次。
偏偏那日萧予圭不在,虞清道一张嘴说的都要冒出青烟,程渺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嗯”“是”几声,除此之外旁的是一句也没有,最后甚至还极为礼貌的寻了个借口,礼数周全的把虞清道请出了弟子居,礼数周全的把门在虞清道面前关严实了。
一肚子话没处说、憋得脸色发青的虞清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不是没有情,是把全部的关怀都给了萧予圭一个人。
虞清道站在门口细细品了品,又想到自家师兄那张千百年不变、千年冰雪般的冷脸,心中顿时更加憋屈了。
却又没处说理去——全虚怀宗的人都知道程渺冷清冷性,偏偏他不信邪,如今碰了一鼻子灰,也是自找的。
转念一想,虞清道又觉得这也是件好事。
虚怀宗历代掌门,都是如出一辙的剑修、如出一辙的冰块儿,虽在匡扶大道、锄奸铲恶上做的出挑,待人接物却终归是太冷了些。
闻鹤才将程渺接回宗中悉心教养,想来也是要将他当接班人培养的,若是日后操持门中事务,有个挂念有份寄托也是好的。
虞清道他师父就是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剑修,当年突破境界不成,即将羽化仙去的时候也只冷着脸低低说了声“走了”,便消散在了这天地间,只留下一把灭了光芒的本命剑,当真是把冷贯彻到了骨子里。
闻鹤才与他全程旁观,他几乎是哭成了个泪人,闻鹤才脸上却是毫无变化,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在那把本命剑光芒消散后跪下磕了个头,便冷着脸接过了掌门之印。
虞清道说不出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当时的闻鹤才实在是太过无情了些,打心底里不希望下一任的虚怀宗掌门还是他那副冷到了骨子里、心中只有天地大道的样儿。
因而,在意识到程渺对萧予圭的在意后,他甚至是有些宽慰的。
当事人却没意识到自己在程渺心中的地位究竟被放的有多高——萧予圭这些年里依旧会时不时的消失、经常性的受伤,然后一身伤的滚进程渺屋子里,把程渺吓个半死,再咬着发白的唇给他身上放治愈术。
他对自己不甚在意,却对程渺在意到了有些离谱的程度。
程渺是剑修,练剑之时多多少少会受些小伤,萧予圭围观了一次,看着少年那矫若游龙般的身姿一点儿没惊艳,眉头越皱越紧,第二天便给他寻了件法器来,死乞白赖的要程渺穿上。
那法器是金铁不入的好东西,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件,却被萧予圭毫不犹豫的塞给了程渺,大炮轰蚊子般替少年挡起了各种零碎的小伤。
可程渺却好似是被血光之灾罩了头,每隔上几天总会受上些不大不小的伤,或是腿折了、胳膊断了,又或是炼丹炸伤了手、练剑划伤了身子,总会可怜巴巴的捂着伤口,沉默又委屈的望着萧予圭瞧,看的他一丝儿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叹着气替他疗伤,再絮絮的叮嘱上许多话,最后被哼哼唧唧的程渺缠着同榻而眠。
他不是没有想过程渺是故意的,可又极为无奈的发现,即便他知道程渺是故意伤了自己、让他操心,他对这个小少年也生不出任何气来。
甚至想主动同程渺讲清楚,即便他不伤了自己,自己对他的关照也是不会减少半分的。
可的确不会达到在紧张程渺的伤势时,那种予取予求、关怀无比的程度。
程渺对此心知肚明,并且在这些年的相处中逐渐掌握了该制造出伤势的程度,总能卡在让萧予圭心疼无比、却又没法生出气来,事后想起来也只能对他斥责几声的地方。
自家师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程渺每次在萧予圭刻意放轻了力度的怀抱里睡去,都会再次加深对这句话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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