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轩,你那小姘头做事,属实是准备完全、不给旁人留一条活路。”
程渺瞳孔骤然收紧:“他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闻鹤才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已经魔息衰败、看上去没几日可活了?”
“我教你谨慎小心、遇事多疑,你是都忘到了九重天去。”
可那人的魔息、那人的丹田,他是亲身见过、亲手碰过,怎么会有差错?
他强压下满心骤然而起的慌张与愤怒,沉声道:“我要怎么信你。”
那日的眼泪、那重逢的满身伤痕与仿佛已然了无生气一般的模样,难道都是伪装么?
“剑尊想要我如何证明?”
程渺上前一步,对上闻鹤才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眸,沉声道:“搜魂。”
未待闻鹤才出声,一旁的李致典便急急斥他:“不可!师父如今状况还不太稳定……”
“好。”闻鹤才抬手制止李致典,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我就呆在这里,你来搜。”
程渺心中如今已是乱作一团,咬牙应了声好,几步走到闻鹤才身前,抬手点上他的眉心,微微闭眼。
搜魂术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将魂魄扯出探查,一种则是以自己的神识探入搜索,若是被搜魂之人有抵抗之心,便会伤及神魂。程渺如今与闻鹤才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便不得已选了后者。
闻鹤才自然是不会抵抗的。程渺的神识长驱直入,很快便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却不知,当自己的神识完全进入闻鹤才体内的那一刻,整座大殿之中骤然亮起了道道玄妙晦涩的灵光,犹如无数道锁链一般,横亘在大殿之中。
那如蛛网一般密集杂乱的灵光,却最终全部汇聚到了程渺身上,自脖颈到腰间,一根根锁入脊骨之中,将他永折不断的那根傲骨,层层绷紧、撕扯,而后弯折。
自始至终,李致典都是无声无息的立在一旁,只在那些灵光将程渺完全包裹后,微微动了下手指,极快的弹了点什么出去。
外界的一切,程渺自然一无所知。他如今正以一个玄妙的视角漂浮在半空中,沉默无声的看着闻鹤才脑中关于那日的记忆。
黑云铺天、虚空撕裂,红发赤瞳的魔人自其中走出,三刀一刀斩大阵、一刀碎剑波,最后一刀,便径直劈在了闻鹤才身上。
那魔人确然燃了魂,却不是为了他的。
只三刀,那魔人的长发便已尽数枯黄。
三刀之后,魔人再不恋战,化作一道弧光径直而下,直奔弟子堂中,抓住一枚看起来灰扑扑的铜铃。
他扑的太飞蛾扑火、太奋不顾身,以至于连那最平常的震天雷都没躲过,被炸的血肉模糊,飞上半空的身形也有些狼狈,看起来却比闻鹤才好上不知多少。
魔人浮在半空,枯草般的长发随风飘荡,垂眸望着底下乱作一团的虚怀宗弟子与勉力支撑起身子的闻鹤才,唇角忽的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那停战协议,今日便算是废纸一张了。”
话音落地,魔火便骤然腾起、秽怨自半空降下,如无数污泥一般,砰然砸落。
他似乎并不愿在此处过多停留,转身便要走,空间裂缝都已撕开,却被一道剑芒正正打到背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与那道冰雪般的剑芒一同被空间裂缝吞噬。
画面至此结束,程渺立在无尽的虚空中,许久无言。
“如何,看到自己想看的了么?”闻鹤才的声音似近似远,少见的有了些疲惫。
“他是怎么进到宗上的。”程渺的声音里带着些颤。
虚怀宗上的阵法有多严密,不会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了。
闻鹤才低笑一声:“道侣契约。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个魔人找上你,是为了他那随口胡诌出的‘真心’吧?”
是啊,论对这阵法的了解程度,天下谁能比的上在虚怀宗坐镇了千年、几乎足不出户的他呢?
“传言中的强横魔人是谁。”
闻鹤才冷声道:“封霄阳的身外化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舍得拼出命去与我一斗。不过是一具壳子罢了,若是死了,那便再换一具。”
“那铜铃,究竟是什么东西。”
“外门弟子的小玩意罢了。”闻鹤才淡淡道,“门中弟子皆有一对,不是什么出奇的东西。”
“出奇的是那铜铃的原主。我醒来后翻了弟子籍,这铃铛的原主竟与你生的有几分相像,名字中也都同样带了个轩字。”
原来他不过是个替身。
也难怪——若他真是那魔人的爱人,又怎会被如此折磨。
他心中仍有着无数疑虑,却好似被一块巨石尽数压迫,魔人那字字泣血般的三个故事犹在耳边,心中却再也多不出一丝不该有的感情。
七情断却、六根清净,本该这样。
心底那些曾惹的他烦躁忧虑、担心怔忡的无数念头,忽的被一扫而空,余下的只有孤零零一句。
原来真是骗他,真是伪装。
“青莲仙尊言,虚怀宗掌门一世只纳二弟子,李致典入门,是为破戒。”程渺的声音已经逐渐冷了下来,“敢问道人,那于我之前纳入门中的弟子,姓甚名谁。”
“予圭。他并无姓,只唤作予圭,收你入门时,已仙去多年,你若想查,便去弟子居看。”
仙去多年……原来这虚怀峰上,自始至终,当真只有他一个。
程渺微微闭眼,胸中瞬间便腾起了几缕不知为何而来的火,冲的他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张了嘴:“师父,这千年来,你可曾真正拿我当做你的弟子过?”
“我何曾没有过?”闻鹤才的声音振聋发聩,如大钟敲响一般,几乎只是一瞬,程渺的口鼻之中便已冒出了血,分明是伤及到了神魂。
“我若没有当你是我的弟子,为何会许你再上虚怀宗?为何会许你站到我面前?”
“又是为何会将一切尽数告知、为何要费尽心思说这些话?”
“十年前你于前线自爆、险些神魂俱灭,我不该怒?”
“你与那魔人签下道侣契约,将宗中秘事透露,惹来大祸,我不该怒?”
“你数典忘祖,愿信那魔人的一派胡言,却不愿信我,我不该怒?!”
一声更比一声强、一声更比一声怒,程渺几乎是下意识抽出了神魂,倒退几步,头晕目眩。
确实该怒。他在眩晕中有些模糊的想,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主张,却是殃及池鱼,连自己的师父都被搞成了这种模样。
也确实该怨。他心肠太软,听信了那魔人的谗言,又为这天下人惹来了数不尽的灾祸。
都是他,全是他,尽是他。
却也错不在他——
若是那祸源消失便好了。
程渺空洞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实处,失神般喃喃道:“封霄阳。”
闻鹤才望着他恍惚茫然的脸,不易察觉的勾起一丝笑,声音却仍是冷的:“你总算是明白了?”
“该杀。”
“杀什么杀?你如今修为尚未恢复,遇上他了,也只是死路一条。”
程渺慢慢的点头:“好。”
旋即转身便往殿外走。
李致典想拦他,他只淡淡的扫过一眼,冷声道:“我去修炼。”
修炼到化神期,然后去要了封霄阳的命。
好像是真又成了过往那个睥睨天下的虚怀剑尊,眼神却是散的,深潭一般,望不见任何灵光。
活像个还留存着几分神智的傀儡。
李致典目送着他远去,将目光转回闻鹤才身上,面上仍是一片温良,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师父,您下手也太狠了。”
“他本就神魂有缺,您这样对他,不怕他彻底失了神智、变成一具不知冷热的傀儡么。”
闻鹤才轻咳一声,抹去唇角渗出的血液,冷笑道:“你太小看他了。若真能变成一具傀儡,于你我而言,反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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