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梧风应该手里有向老的电话,但傅岑还是将电话打去了作协, 说出自己想要感谢向老, 才从作协那要来向老的电话, 紧张地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 却是一道年轻人的声音:“直接过来吧,向老说过来吃午饭。”
傅岑道了声:“好。”
临时去商场挑选了些名茶, 沈梧风开车送他到二环的一圈老巷子前,将车停在外面, 帮傅岑将礼品提出来。
这是傅岑跟向老的私人会面, 沈梧风不便出席, 抬手替傅岑整理了下衣服, 像是不放心家里孩子独自外出务工般, 叮嘱道:“不要因为害羞就不添菜, 要记得吃饱。”
傅岑还以为他会教教自己怎么跟向老相处, 没想到沈梧风担心的是他去别人家做客吃不饱饭。
沈思故塞给傅岑一把巧克力,现在他终于理解爸爸送自己上学时候的心情了。
傅岑接过礼品袋, 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快些回去吧。”
沈梧风:“结束后给我打电话。”
“好。”
傅岑想目送他们开车离开, 沈梧风也想目送傅岑进入巷子,两方僵持了下,傅岑转过身,一步三回头:“我、我去了?”
沈梧风点头。
看着傅岑的背影消失在巷道里, 沈思故依旧恋恋不舍地盯着, 直到沈梧风叫他, 这才钻回车里。
爸爸离开的第一分钟, 想他。
巷子两侧朴素的门面张罗着本地小吃, 越到里面才是住宅区,最后傅岑停在一堵围墙前,看了三遍门牌号才敢确认没走错门。
院子里有块打理得翠嫩的菜田,以及一只窝着睡觉的老狗。
门铃响起,是宅子里的学徒来开的门。
傅岑拘束地道明来意,学徒笑道:“老师说今天有人会来访,还叫我将老宅子打扫了下,没想到真接到了电话。”
他接过礼品,带着傅岑往里走,途中傅岑闻到可口的菜香,看到学徒另一只手里择的小青菜,说道:“我帮你一起吧,要摘些什么?”
学徒也不客气:“还有茄子,我手里拿不下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
傅岑去菜田里摘了几根油亮的茄子,茄子上还沾着露珠,非常原生态。
他带着茄子进到屋内,就看到向老在厨房里颠勺,火舌舔过锅底,散发出阵阵家乡菜的菜香。
仿佛回到小学时,放学回去路上家家户户飘出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向老见人来了,转头对傅岑道:“帮我把茄子切了,会切吧?”
“会。”这种随意的态度让傅岑没那么拘谨了,给茄子切成片,放进碗里。
向老瞧见道:“一看平时都不做饭,把茄子泡盐水,再给我。”
傅岑连忙照做。
茄子在油锅里滚了一圈,向老问他:“想吃糖醋的还是清炒的?”
傅岑下意识道:“糖醋。”
于是向文博便放了糖和醋,又滚了一圈,装盘里。
傅岑看他颠着锅炒了这么久,试图找活:“要不剩下的我来弄吧,您告诉我还要炒些什么?”
“过去过去。”向文博嫌傅岑挡路,“我这胳膊腿还没老到炒不了几个菜的地步,你出去等着吃就是。”
傅岑依言退出厨房,向文博又喊住他:“砂锅里炖了罗宋汤,你自个儿盛碗喝。”
傅岑盛好汤,乖乖坐在屋檐下的木桌旁一口口喝,学徒正在水槽边清洗画笔,看到他出来笑问:“被向老撵出来的?”
“嗯......”
“向老厨艺很绝,等会一定要多吃几碗,我来这边打杂几个月,都胖了十几斤。”
傅岑又被他夸张到。
“你是跟着向老学画画的吗?”
学徒摇头:“我倒是想,可向老早就不收徒弟了,他隐退这么多年,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求来这个机会,平日里打打杂,说不定能遇到向老心情好,给指点几句。”
他朋友得知他获得这个机会的时候,都羡慕极了。
说话间,向老在厨房里喊了一身,学徒忙放下手里的活进去将菜端出来,傅岑也喝完汤去搭手。
三人坐在瓦檐下的小阳台吃饭,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旁边是茁壮生长的菜田,颇有股田园的闲情雅致。
向文博给傅岑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你们小年轻都喜欢吃这个,我第一次弄,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傅岑合着饭吃了一大口,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好吃!”
真的是家里的味道。
向文博又给学徒夹了些,让他们多吃些:“都还在长身体呢。”
傅岑原本是会客气的,奈何这桌菜太合口味,忍不住每盘都尝了尝,小炒肉、虎皮青椒、小青菜、酸汤鹅掌......
直接吃撑了。
这一刻傅岑也产生了留在这里当学徒的想法,怪不得学徒能吃胖十几斤,他也能!
向老酌着小酒,看他们吃得高兴,自己也高兴。
吃完饭,傅岑帮着学徒一起收拾桌子,正要搭手洗碗时,向文博叫他过去。
二楼临窗的一间屋摆满了画作,向文博背着手望着外面弯弯绕绕的巷景,说道:“你学画多久了?”
“学了差不多二十年。”
向文博笑:“你不才十九岁?就算从落地开始学,也哪来二十年。”
傅岑一时忘了这茬,窘红了脸。
向文博摇头失笑,他也是了解过傅岑的:“我还从没见哪个学画才半年,就能画得如此炉火纯青。”
傅岑:“不、不是的......”
“你啊,就别谦虚了,有天赋是好事。”
傅岑:“......”
向老继续道:“这个圈子,有天赋的年轻人大多自傲,像慕家那小子,从小没跌过跟头,但我看你,却不骄不躁,实在难得。”
傅岑挠了挠头,感觉向老对自己误会挺大的。
好心虚。
向文博回身,定定看着傅岑,眼神一下就变得格外凌冽,傅岑被他吓一跳,微微睁大眼。
向文博:“十年前我就放话说,再不收徒弟,但今天我为你破例一次,只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惊喜来得太突然,傅岑陷入呆滞,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拜、拜您、为师?”
向文博挑眉:“怎么,不愿?”
“怎么会!”
傅岑当即朝向文博跪了下去,重重一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师父!”
向文博努了努嘴:“还有呢?”
桌上已提前备好了一盏茶,傅岑端茶时手都在抖,双手捧过头顶递给向文博,向文博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一时笑眯眯的,亲自将傅岑扶起。
“舒家小子那事,我会为你主持公道,但因为造成的影响不大,顶多也只能敲打一番,他下次若再敢犯,画协自会将他除名。”
傅岑眼中浮现疑惑,舒家小子,谁?
向文博拍拍他的肩:“有空介绍你师兄师姐给你认识,让他们多帮衬帮衬你。”
两人又聊了一些画作上的见解,时间不早了,向文博才放人回去。
离开时,学徒很是羡慕道:“你可是向老的关门弟子,未来在圈子里横着走,逢人都得敬你三分,叫你声小师叔。”
傅岑倒是没为这种虚荣在意,能有个在这路上指点的师父他很感激,最重要的是:“我终于能跟你一样,几个月长胖十几斤了!”
学徒:“......”
感情你是为了蹭向老的饭是吧。
傅岑没打电话给沈梧风,他打算自己打车回去,但一走出巷子,就看到沈梧风的车等在路边,小崽崽降下车窗探出头喊:“粑粑,窝吼想泥~”
上了车,傅岑诧异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这时候出来?”
沈思故眨巴着大眼睛:“是父亲嗦粑粑要肥来惹。”
于是傅岑又看向沈梧风。
沈梧风开着车,抽出间隙跟傅岑在后视镜对视:“你的通讯步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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