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乔瑜和原来一样选择了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可不想离开侯府去吃苦头。”若是离开,不过是把身契从侯府转到了陆安手中。自己没有谋生能力,以后与上辈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任人宰割。
“可……”陆安正要说些什么,被对面的秦隐打断。
“乔瑜,”一直作壁上观的秦隐出声,言语十分温和可亲:“你可愿意做我的陪读?每日去嵇夫子家读书。”
能被秦隐特意提出来的嵇夫子,肯定不是无名之辈。
“是嵇云浮大家吗?”威宁侯想到了什么,问出了乔瑜的心声。
嵇云浮,年仅二十五岁便才华满江山的当朝大家,绣口文章、鞭辟入里,人人敬服,几首绝代诗词更是导致了“洛阳纸贵”。
秦隐当初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被夫子收下,成了入室弟子。
“对,就是嵇大家。”秦隐看向乔瑜,心里有把握嵇夫子这三个名字的招揽效果。他看起来镇定自若,手心却微微出汗。
“多谢隐少爷!能去听嵇大家的教诲,求之不得。”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乔瑜立刻答应了下来,眉眼漾起笑意,惹得还在不舍陆安离开的侯夫人都舒展了眉头,掩唇轻笑。
“乔瑜!”陆安从美人夺目的笑靥中回神,瞪了抢人的秦隐一眼,怒气冲冲道:“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
他克制地呼出一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些,“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陆安酸涩地眨眼,明明乔瑜平日里表现的好似离不开他,总是紧紧跟在身后,如今却如此冷酷无情,只想着讨好侯府真正的少爷秦隐。
他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还对眼前人恶作剧,导致乔瑜形容狼狈地回去收拾。从小到大,这类事不胜枚举。
“不。”乔瑜走到侯夫人身侧,懒得反驳:“我可不想离开候府,离开待我如亲的夫人。”
“何况你平日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外面还不是平白令夫人担心?不如留下来学些谋生手段,再做打算。”
这和刚刚侯夫人劝说陆安的话异曲同工。
平常时,陆安若听了这话肯定会宁愿饿死也不留下来,现在他却顺着台阶,直说乔瑜说得有道理,“那我厚颜再多留些时日,娘可不要觉得我讨嫌。”
这话让侯夫人欢喜起来,连声答应。坐在旁边的侯爷却眉心皱起,他看了一眼刚认回来的亲子秦隐:身姿挺拔的郎君脸上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微微点头似是赞同,心思没有透露分毫。
*
当日夜间,琢磨着乔瑜倾城绝色的威宁侯试探着与夫人商量,想借此和正当壮年的太子拉拢关系。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的身体不好,他想为以后做些打算。
这两位侯府主人是一对少有的真爱,对乔瑜的美没有多余的遐想,言谈间只当是小辈。
“侯爷您可真是有雄心壮志,”心里和明镜似的侯夫人疾言厉色地教训了自己异想天开的夫君,“太子年纪都多大了?小乔都能当他儿子了!您这不是攀关系而是结仇啊。”
“您想钻营那就靠自己的本事,若是靠床笫私事讨好上面那位,简直下作。”侯夫人顿了顿,话锋一转:“等等,侯爷您不会也收了下属送的美人吧?不然如何起的这种心思?”
被污清白的威宁侯立刻苦心自证,只差赌咒发誓自己绝无二心,好歹把夫人的“无端揣测”给打消。
“那也不能就这样留着他在府里,不然隐儿和陆安迟早会伤了和气。”侯爷缓和后继续道:“不若我改日把小乔收为义子,销了身契,放他出去闯荡。”
侯夫人纯当没听到后半句,只赞同道:“义子挺好,本也没当他是仆人。是该销了身契,还是您想得周到。明日我再挑两个粗使丫鬟给他……”
*
翌日,听雨轩。
乔瑜从侧厢房里走出,一夜好眠让他更是容光焕发。
奉了侯夫人的命令,前来送东西的惠姑姑也觉得树荫下的小郎君风华无双,若说天地间灵气九分,那乔瑜一人独占了八分。
“小乔,”惠姑姑亲昵地笑道:“这是夫人特意从府库里为你找出的物件,待会儿你跟着隐少爷出门,正好用得上。”
松木托盘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锦缎,一张薄帕盖在正中。
“谢谢夫人。”乔瑜讨喜地道谢,和往常一样舌灿莲花,动作很快地揭开薄帕。只见锦缎中央,一副精心设计、打磨的黄金面具露了出来,通体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于是这日,闻名朝野的当代大家嵇云浮便在自家学堂里看到了一位脸上戴着面具的少年。
面具很服帖,露出嫣红的唇和小巧白皙的下巴,少年鼻梁挺直,再往上的眼睛处被一抹浅金薄纱遮掩,乔瑜能看到外面,但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作为嵇云浮如今唯二的弟子之一、秦隐的同窗,陈飞鹤性格恃才傲物,戴面具陪读的乔瑜在他眼里就像空气,视若无物。
秦隐在夫子到来前耐心叮嘱了乔瑜几句。
这陪读竟连字都不会写!这让陈飞鹤颇为不愉。
他特意当着夫子的面给秦隐上眼药:“秦兄,你后日可就要去翰林苑走马上任,留在这听夫子教诲的时间本就不多,怎么还有心思带个不通文墨的陪读?”
“莫不是认回了家世显赫的爹娘,自觉前程远大,就不把夫子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见文中的不合理之处会吐槽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闻言,秦隐没像以前一样以和为贵,而是三言两语、明褒实贬地将陈飞鹤的话堵了回去,讽刺他小人之心。
嵇云浮抽出戒尺,他俊美的脸庞淡漠无情,仿佛天上的神佛不染情爱,但周身的墨香和书卷中养出的温润气质中和了疏离感,让人不至于不敢接近。
“噤声。”嵇夫子手持戒尺轻敲竹桌,视若罔闻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今日我们探讨漠北……”
粗犷的沙盘上,夫子带笔茧的手清瘦有力,戒尺一划便是一道河流或一座小山,漠北的地形、局势在此一目了然。
两位同窗摈弃前嫌,很快进入状态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嵇夫子游刃有余地不时点拨,语言风趣诙谐,连一旁的乔瑜也听得入了神。
一转眼,已是中午。
“今日便到这里。”嵇云浮一边用戒尺把沙盘抚平,一边说道:“你们二人把今日的想法整理成一篇文章,明日交来。”
“是,夫子。”
“好的,嵇夫子。”
两位同窗同时答道。
正当乔瑜收拾好崭新的书籍,跟在秦隐身后一起离开时,松竹般清傲的声音响起。
“秦隐,你的伴读留下一会儿。”
伴读留下?
秦隐倒不担心乔瑜在此处的安危,只是一向待人淡漠的夫子怎会……
旁人思虑纷繁,嵇云浮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看着凝神苦学的少年不由想起自己幼年时的艰难时光,这才心血来潮地多说了几句。
“乔瑜,你现今距离行冠礼还有几年?”
“嵇夫子,不足三年。”
这比估量的年龄要大一些,约莫十七岁。嵇云浮继续问道:“今日的课,觉得如何?”
“夫子讲得极好!”乔瑜眼睛亮了起来,语速加快:“我第一次知道漠北的人文地理如此别具一格,还有行军布阵需要考虑如此多的方面,后勤、气候……”
面前的少年兴致高昂,嵇云浮不忍把原先劝说的话说出口,反而道:“你有这份向学之心很好。回去从三字经开始识字,补些基础。”
“只要肯学,任何时候都不晚。”
“行了,去吧。”
“是,夫子。”乔瑜心情愉悦地准备离开,想着去书铺买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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