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姣,孟府公子,少时有才,有负才名。
李鹏,肉铺老板,尚欠二余两碎银。
何美橘,先生家亲侄,喜香,出发前需送礼。
离州前需找宋氏借二两银子。
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秋义似乎担心自己忘记,在上面写了许多人名,还有之后一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
“孟姣竟是男子。”明奴说,“竹简上也有记录,他便是婆娑寺的第一案。”
“走。”
江雪鹤把小册放下来,最后一页正好写了孟府的地址,缘由是这名书生没有银钱,去了孟府赊账。
他们二人身形在原地消失,书架上的一层灰尘被风吹散,书生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白骨萧瑟,空荡的双眼依旧看着窗外的方向。
孟府在最北的位置,与婆娑寺是两个方向,路上明奴再次确认,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有些人家空着,内里贴了白色的封条。
若他猜的没错,应当是早些时日便亡故,他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乱葬岗那些尸体。
为何要丢在乱葬岗……唯一一种可能是同一时间死的人太多,祠堂已经装不下了。
孟府一片萧瑟之景,朱红的牌匾受雨水侵蚀褪色,青砖浸湿之后再干,上面有一层厚厚的青苔。
他们二人进了院落之中,院中静悄悄的,杂草已经长得有半人高,灯笼被风吹起来,白里透红显得略微诡异。
方踏入正殿,一股阴凉之气扑面而来,正殿中央是一座婆娑鬼仙神像,离州信奉婆娑鬼仙,许多人家家中都有婆娑鬼仙的画像。若是条件好的,诸如孟府,便特意空出一面墙,专门放置神像。
婆娑鬼仙依旧手中拿着莲枝,略微低垂着眉眼,上面的线香早已燃尽,炉底落满了灰烬。
明奴与江雪鹤在正殿未曾找到孟姣的尸体,他提议道:“鹤哥哥,你我二人分开找。”
江雪鹤没有异议,明奴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神像的位置,神像静悄悄地在原地矗立,婆娑鬼仙似在看着他们的方向,莲枝朝外蹁跹。
他去了内院与客房,明奴一个一个房间的找,来到了书房,书房里有一些杂物,殿中没有点灯,一切维持着数月之前的模样。
上面有府中内务的书籍,他发现一不分书册有被毁过的痕迹,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样。
明奴探寻之后无果,他在府中未曾找到尸体,率先回到了正殿之中去等江雪鹤。
江雪鹤比他稍慢一些,明奴脖颈一凉,他还戴着少时捡回来的那块指骨,手指触上去,温温凉凉,他把指骨重新放了回去。
他在殿中等着,目光落在正中央的神像身上,突然之间,他眼角扫到了什么。
明奴略微上前,他目光落在莲座底下渗出来的一滴血珠,指尖触上去,碰到了一小片鲜红。
血液尚且是新鲜的,隐隐透出黑色。
他长剑出鞘,一个荒谬的想法冒出来,剑光直直地朝着神像劈过去,随着“砰”地一声,婆娑鬼仙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道黑雾冒了出来,神像在他面前碎裂,露出内里包裹的扭曲的人形球状物。
江雪鹤回来时便看见了这一幕。
与婆娑寺上的虚指如出一辙,明奴劈散了围绕的黑雾,男子的面容缓缓地浮现出来。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衣衫与皮肉粘在一起,面容青白诡异,死法与婆娑寺神像中的女童一模一样。
鲜血便是从男子身体里渗出来,男子死去应当有些时日,如今衣衫缓缓地被深红浸透,如同一个血人儿。
明奴这回学会了去摸令牌,他碰到一片血淋淋,木牌从男子怀里拿出来,上面是鲜红的“孟姣”二字。
“这神像中……是孟姣。”明奴手指沾了一手的血,他察觉到江雪鹤已经回来,正要收回手,突然之间,手腕处传来一阵极其刺骨的冰凉。
明奴的手腕被孟姣握住,死尸此时依旧死不瞑目,维持着死时的模样,那双眼缓缓地流出来鲜血,一行血泪落了下来。
他面前浮现出一道白光,整个人被带进了记忆之中。
画面依旧是雨幕,连天的雨,雨声如雷贯耳,男子在书桌前写字,门外有下人匆忙地进来。
“公子,上面传了信过来。”
“再过几月便是仙门大比了,尹公子说,若是离州到时决堤,第一个便拿孟家试问。”
孟姣略微蹙眉,面色略有不怠,“天灾岂是我等能够决定,你是如何跟尹公子说的?”
“小的按照公子所说所言,尹公子他……他不领情,只交代了不可损失尹家的颜面,已经派了仙门弟子过来,若是下个月还落雨,会让孟家在梦幽消失。”
下人见孟姣面色有异,更加低下头,低声道:“还有一事,府上已经来了许多趟人,大雨冲毁了良田,镇上的难民如今无处可去。”
“婆娑寺已经住不下了,庄上的银子没法收回来,商户难以断粮……还有南边的房屋,全都已经淹了。”
“再这么下去,兴许梦幽会被水淹,到时……我们只能前往离州。”
“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孟姣挥了挥手,待下人下去之后,面上难掩烦躁之色。
他从殿中出去,正殿中的婆娑神像前线香缭绕,听了管家大致汇报了镇上发生的事。
一道惊雷自天边炸裂,落在耳边出现嗡鸣,管家的声音都跟着远了几分。
“婆娑寺那边……那孩子在山脚下受辱,有人写了罪证过来,此事可要管?”
孟姣问道:“何人投的罪证……此事自然要管,派人请大师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没一会一名白发老者便过来了,老者生了一双浑浊的眼,面容枯瘦犹如白骨之上套了一层皮,手中握着金铃长杖。
“公子可是在为天灾烦忧。”老者问。
孟姣与老者一并出了府邸,他沿着街巷,裤脚被浸湿,看见百姓在拖家带口的上山,粮食被刮毁,有妇人抱着啼哭不断的孩子,商户房梁之上的牌匾落入雨水之中,整座镇子蒙上了一层黑暗。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孟姣在此生活二十五年,看见镇民受苦,加上其上施压,忍不住烦躁又有些不安。
“大师可能算出来这雨势,若是再这般下下去,兴许梦幽要为天灾送葬。”
金铃随着风声而动,老者低声道:“知道公子所忧,前些日子我已经算过,雨势兴许最低还要有一月。今年梦幽天显异象,古为灾显,必有一难。或水犯疫……只是并非无法可解。”
孟姣听到前半部分面容略微凝重,若是再下一月的雨,不但梦幽,整个离州都会受到影响。到时百姓流离失所,仙门责他办事不力,尹公子是非论断,兴许孟家上下不会留活口。
“何法可解……大师请讲。”孟姣开了口。
“我算出镇上有一阴灵,她天生引阴之体,若是作为虚指献祭……此地又信奉婆娑,兴许婆娑开眼,会止雨降灾。”
听闻“虚指”二字,孟姣略微犹豫,那般的酷刑他曾经听闻过,猜到了他的顾忌,老者在他身旁不急不缓地开口。
“尹公子性格阴晴不定,这亦是公子命中劫数……公子不必担心,那虚指年少无父无母,如今又遭厄难,原本便活不过今岁……她天生聋哑,智力如同稚童,若是将她做成虚指,亦不会反噬成为怨灵。”
孟姣良久才开口:“大师所说的……是她?”
他脑海里回想起管家的话,那孩子在婆娑山脚下受辱,有人投案,如今不知在何处。
老者:“老夫所言只是提议,余下的……需要公子自行考虑。”
雨势越来越大,孟姣连夜跟随管家到了投案之人家里,见到了那名少女。
夜色黑压压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他进去时,便对上一双漆黑清透的眼珠,眼睛过分的黑,带着难以洗涤的净透。
“这婆娑花……虽然生在怨尸身上,但是婆娑大人的信物,你若是带着婆娑花去神像前祈愿,婆娑大人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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