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月色从窗户透进来,映出来床边的人影。
男子躺在床侧,他的身形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膜,仿佛一触即碎,他和少女的面容有三分相似,扇形眼往上挑,耳尖略微往里。
只是脸色有些白,似乎受了伤。
“诸位……伶月她不会讲话,胆子有些小,镇子的情况,你们应当也知道。”男子开了口,嗓音慢慢的,像是拖着一口长气。
伶月睁着一双眼,看着男子略微担心,闻言点了点头,又对他们比手势。
:这是,哥哥。
原来是这般,明奴心下了然,开口道:“多有叨扰,我们今日方过来,不知镇子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番交流,男子告诉了他们的名字,他叫伍清,镇上从三月前邪祟开始作乱,邪祟害死了许多人,他年少时得过路过的散修指点,会写一些符咒,侥幸和妹妹捡了条命。
“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出过镇子,镇子附近邪祟作乱,我身上染疾难以出城门,连累伶月在此……若不是几位公子,兴许我和伶月要饿死在这里。”
伶月点点头,上前扶住了伍清的肩膀,递了一旁的茶水给伍清。
“我们前来便是为此事,伍清,你可知晓邪祟是从何处而出?你们可见过……”明奴问。
伍清咳嗽了两声,闻言仿佛陷入了不太好的回忆,对他们道:“应当是自婆娑鬼仙的神龛而起……离州是婆娑鬼仙庇护之地,我们镇上建的也有佛龛,三月前一直大雨,镇上一户姓孟的人家去祭拜时受困离奇死亡……之后镇上频出怪事。”
“至于邪祟的面目,只听闻六耳九目,身穿乌袍,这等的怪物,未曾亲眼见过。”
“六耳九目?”明奴闻言和李逍火对视一眼,未曾听过这般的邪祟,如此形象,倒有些像是妖邪。
妖邪算是邪祟的一种,通常出现在天下大乱之前。
典籍上有记载:夫神土,赤云现,九州裂云,南天濒危,神兽四异,妖邪现,鬼城尽出,君临泽,人间尽乱,祟伥矣。
“咳咳……没错,我们只是听闻,这么多天,我和伶月鲜少出门,只在白日里午时出去。传闻见过邪祟真面目的全部都死于非命。”
伍清:“如今所传的邪祟六耳九目,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无从得知。”
“诸位小公子,看你们年龄不大,来此地恐遭劫难,若能回去,还是尽早回去。”
“恐怕不行,我们奉师门之命前来,”明奴说,他对伍清道,“此地患祟已久,来日不除必成后患。”
“伍公子,你的身体如何,我们带的有些灵药,不知能不能管用。”明奴问道。
身后的红衣与黑衣少年犹如梁柱,两人一人在打量伍清与伶月,另一人在打量房间的陈设,只时不时地视线落在明奴身上。
“不碍事,我身上已经是旧疾,如今无药可医,倒是伶月……你们为她看看,不知她身上的伤还能不能治好。”
伍清让伶月上前,一截袖子掀开,三人看清了少女方才遮掩的手腕。
那里的皮肉皱在一起,像是被火燎过一般,在疤痕上面有无数只针孔一般的黑点,乍然看是黑点。
明奴视线略微停顿,仔细看才看清楚,后背情不自禁地浮上一股凉意。
那是一些细小的……密密麻麻的眼睛一样的东西。
细小的眼睛如同虫子一般在伶月的手腕上缓慢地移动,虽然只有简单地向左向右,但是也足够令人头皮发麻。
明奴脸色几乎立刻便白了,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江雪鹤看不见,目光虽然对着伶月的手腕,但是毫无反应。
李逍火看了好几眼,稍稍感兴趣,然后视线移到江雪鹤身上,略微歪头有些疑惑。
江雪鹤稍稍侧头,与李逍火对上视线,凤眸对上深不见底的墨眸,两人对视片刻之后,空气安静了一瞬,然后两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几乎是在对视的一瞬间,李逍火知道了,这小阎王是在装瞎。
“这伤口是如何留下来的。”明奴实在难以想象。
“是被怨灵咬伤之后留下来的。”伍清说,嗓音稍微低了些许,“伶月为了照顾我,经常白日里跑出去找东西。”
“有一会被怨灵追上,之后手腕就变成了这样。”
“三位小公子若是能治好我妹妹,伍某定……感激不尽。”
伍清眼眶稍稍地红了些许,对上伶月的双眼,伶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他,伸手为他擦了擦眼泪,略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怨灵咬伤的,兴许好办了。”明奴见兄妹二人这般,把其余的思绪收回,拿出来了他从绮盛准备的灵药。
有一些是专门应对怨灵的。
“这是绮盛灵玉所制成的灵药,对付怨灵留下来的伤尤其有用。”
明奴见小姑娘无措的模样,心便跟着软了几分,他略微俯身,握住了伶月的手腕。
伶月起先有些抗拒,下意识地看向伍清,伍清稍稍点头,对她说“不要怕”,伶月这才放下心。
明奴稍稍低着头,他握住伶月的手腕,触到了一片冰冷,受邪祟之气影响,整只手都有些僵硬。
他把药粉撒在上面,指尖施了法术,凝聚其上把药粉从人眼缓缓地渡进去。
江明奴略微垂着眼眸,他现世容貌长开,眼眸略微垂着,透出几分澄澈的温柔,像是画里的鹿灵降世人间。
一旁的李逍火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这药他认出来江明奴原先买过,价值百金,之前他受伤的时候江明奴只舍得扣一点点出来给他。
如今倒是对外人大方。
李逍火陷入了思考之中,果然还是不要跟江明奴做好朋友,待他不如外人。
随着法术把药粉渡进去,明显的那些细小的眼睛开始消失,明奴依稀听见了惨叫声。
伶月手腕上冒出一小片的黑雾,待黑雾散去,皱巴巴的皮肤恢复如初,上面的细小眼睛全部消失了。
“好了。”明奴见确实管用,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伶月盯着自己的手腕瞧,瞧了好几眼,又上手摸摸,确定消失了,她张了张嘴巴,眼睛亮起来,转过身给伍清看。
“伶月,还不谢谢这位公子。”伍清握住了伶月的手腕,撑着身子要起身道谢。
“不必了。”明奴扶住了小丫头,连伍清一并按住,对伍清道:“伍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的事,何况这药并不值钱。”
江雪鹤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视线停留在伍清面上,稍稍停顿之后,伍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他看了过来。
“这位公子可是患了眼疾?”伍清问道。
明奴应了一声,“他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伍公子……镇上的事,可否再说的详细些。”
“自然,我知晓的都能告诉诸位,诸位若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去一趟镇上的祠堂。”
伍清:“那里兴许有记录,最开始死的人都送到了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你们想要的。”
“咳咳咳……”伍清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伶月拿了一旁的点心,点心正是方才明奴给的。
伶月比着手势,伍清没有吃点心,对伶月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祠堂?”
江雪鹤:“今日与我们分别的魁七星,去的便是祠堂。”
“你如何得知。”明奴问道,他记得当时魁七星走了不过几步,便消失在黑雾之中。
江雪鹤手上多了一张纸,纸张是方才院子里的符,如今符咒的背面上画了一些图案,是镇上的地图。
“他们走的时候我随手捏了一份,应当没差多少。”
明奴把那张符纸拿出来,李逍火也凑过来看,祠堂在镇上最南的位置,离他们这里有些距离,过去差不多要半个时辰。
“他们去那里是要找线索?”明奴猜测,他把地图收起来了,“既然这般,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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