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再次掠过来,他眼皮一凉,江雪鹤向下吻在他的眼皮。
空气随之静止,明奴悄然屏住了呼吸,他一动不动,轻吻如同蜻蜓点水,眼尾那一块皮肤在发烫。
有凉风掠进来,床边的身影随之消失,明奴睁开了双眼,房间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未散的雪香。
连着好几日,江雪鹤日日晚上来他房间里,在他发热时照顾他,他佯装不知,江雪鹤从来也不主动开口。
他们二人一个装睡一个装不知,数日过去,明奴身体好了些,白日里能够下床。
他身体有好转,梅含珏与少正安前来看他,一并还有江雪鹤。
三人过来时明奴正和李逍火在一处,明奴由李逍火扶着,他在房间里缓慢地行走,每向前走一步,心脏的位置便疼一寸,血管仿佛承受不住。
明奴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他抓着李逍火的手臂,李逍火搀扶着他,笔直直地站着,他没走几步便受不了,靠在李逍火肩膀处喘气。
弟子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对他道:“明奴师弟,有几名弟子在院外,可要让他们进来?是梅公子。”
明奴闻言回复道:“让他们进来便是。”
弟子于是传达了他的意思,率先进来的便是梅含珏,梅含珏身后跟着一名乌袍少年,少年模样清俊,唇色与皮肤皆苍白,仿佛常年见不到阳光。
他在幻境之中已经见过少正安,梅含珏向他介绍道:“明奴,这是少正安,他来自玉阙,听闻你伤势好些了,他想来看看你。”
两人身后的红衣少年自不必介绍,江雪鹤伤势似乎好的很快,如今看来与先前没什么分别,除了脖子上那一道疤。
明奴一只手还挽着李逍火,他靠在李逍火肩膀上,两人看起来姿势很亲密,梅含珏视线稍稍地停顿,很快微笑起来。
“现在能下床走路了,明奴有没有感觉好些?”
明奴说:“好多了。”
他松开了李逍火,轻轻拍了一下李逍火的袖子,李逍火于是扶着他坐到软榻上,三名少年则坐在茶几旁。
“我今日来,是传达掌门之意,明奴,宋景师兄一事,以及血月三眼相和守在妻菏的弟子……掌门需要你讲出来……一切的缘由真相。”
来说都便是正事,梅含珏又道:“除此之外,尹家已经下了通缉令,扶光不会把我们交出去,我们若是出了扶光,扶光便爱莫能助。”
“我知晓了。”明奴嗓音很轻,他脸色还白着,对梅含珏道:“过两日,我自会亲自向掌门汇报。”
梅含珏略微歉意道:“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放在之后,你好好养伤才是。”
“明奴,原先是我的过错,若是早些知道,兴许你不必受此劫难。”
明奴闻言缓慢地摇了摇头,此事怪不了其他人,是他自己执念难了,被邪祟利用中伤只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们二人交谈时,身旁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道来源于少正安,少正安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另一道便是江雪鹤,江雪鹤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几乎随着他而转,目光略微强烈。
明奴佯装不知,梅含珏又对他道:“我听闻你前两日还在发热,我府上有一些灵药,今日已经送给了煎药的弟子,说不定能帮上你。”
梅含珏送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明奴婉拒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有李逍火照顾我。”明奴说。
梅含珏视线朝着江雪鹤的方向转了一下,少正安察觉到几人之间古怪的气氛,下意识地看向对面戴着婴孩面具的李逍火,李逍火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有些游离。
“明奴,李逍火平日里还要练剑,交给他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
梅含珏说:“我们几个这几日都没事,轮流照顾你如何?”
李逍火在一边略微歪着脑袋,他观察着梅含珏的表情,梅含珏一般打主意的时候会微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会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
现在便是这样,双眼灼灼。
明奴稍稍顿了顿,再次婉拒了梅含珏的好意。
“白日里有药谷的师兄弟,晚上李逍火会过来,不必麻烦,多谢含珏哥哥。”
李逍火觉得明奴记错了,他平日里都是白天来晚上回去,并没有晚上来过。
一旁的梅含珏欲言又止,察觉到空气中稍冷了几分,扫了江雪鹤一眼,想说什么,到嘴边又改了口。
“不算麻烦,若是明奴需要帮忙,随时喊我便是。”
“……我与鹤都有时间。”
明奴闻言视线才稍稍偏移,愿意看江雪鹤一眼,他问道:“鹤哥哥不是要去师祖那里?”
“打算何时过去。”
空气中安静下来,少正安此时终于后知后觉,面上稍稍惊讶,随即很快遮掩了神色。
江雪鹤定定地看着他,一双凤眸无悲无喜,仔细看的话,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你想让我去?”他问道。
明奴没什么力气,他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伤势上,闻言内心出现些许波澜,很快那些波动被抹平。
“与我有什么关系。”明奴平淡地反问。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一秒,梅含珏稍稍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对明奴道:“自然有关系,明奴,再怎么说,他是你哥哥。”
“若是去了师祖那里,兴许数年都见不到面,师祖严苛,在他有所成之前不会放他走的。”
梅含珏剩余的话没有说,最重要的是,鹤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为何不愿意前去……首座门下,前途无限,剑道能够发展到极致,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遇。
只是斩断一切……有所不舍,才会动摇。
“这般,”明奴说,他一双眼澄澈明亮,此事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看不进底。
“鹤哥哥只管去便是,我倒是忘记恭喜鹤哥哥,鹤哥哥前途无忧……不需介怀我。”
“我等鹤哥哥回来。”明奴说。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音中的敷衍,少正安在一旁听的直皱眉,对明奴的印象此时不由得有所下降。
明奴自己尚且都没意识到,他平日里温吞柔顺,一旦触及到江雪鹤相关,他像是变了个人,易怒又反复无常。
语言能够化成一道道利刺,全部扎向江雪鹤。
前世是怪江雪鹤,今生江雪鹤自刎为他开路,他却还是搞砸了一切,还能怪江雪鹤吗?
明奴下意识地不去深想,他收回目光,见江雪鹤冷淡的面容,心底犹如不断腐烂深蚀,刺的他又痛又疼。
几人不欢而散,梅含珏稍稍叹息,江雪鹤最先走人,少正安原本还打算问卫歌一事,因为明奴的态度不打算问了,和梅含珏一前一后地离开。
“你们当真是好朋友……?”少正安出去之后才问出来,对梅含珏道:“我看倒像是仇人。”
“裴仪为了他险些身死,怎么好像裴仪反而欠了他一样,江明奴……我不喜欢他。”少正安皱眉说。
“你啊,又没说让你喜欢,忘了叫你去干什么的?别看他现在那般,他意志力很强,日后你便知道了。”
梅含珏说:“何况此事也不能怪他,裴仪是自愿为之,不求回报,真心难以换到真心,本就是人之常情。”
说着一边看前方的少年一眼,梅含珏故意为之,随之问道:“鹤,你日日前去,反倒为他人做了衣裳。”
“为何不白日去找他?”
前方的红衣少年没有言语,修长的身形没有停留,明艳的侧脸显出几分冷凝之色。
又不理人了。
梅含珏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对少正安道:“你就当长记性了,日后不要喜欢没有回应的人,不然太辛苦了。”
少正安没有讲话,他心思并不在这方面,片刻之后才又问道:“他当真打败了卫歌?我看他好像很弱,会不会是他使了其他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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