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般吗?”
明奴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江雪鹤在打什么主意,他稍稍移开目光,沉默之后略微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般。”江雪鹤嗓音清冷,只说了这两个字,只一道剑气落下,面前的几名少年个个面色骤变,“砰”地一声,他们受威压所致被迫跪在地上。
面前的红衣少年面容艳丽犹如鬼魅,嗓音冷冰冰,冷漠地俯视着他们。
“……有事不必找他,日后来找我便是。”
第78章 十六榴梅花糕
江雪鹤生得貌美,常常让人忽视他的武力值。
对面的几名少年脸色各异,面上非常精彩,受威压影响,个个身形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明奴在江雪鹤身后站着,他一双鹿眸略微睁大,前方的红衣少年稍稍侧脸,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走。”
温凉的触感传来,明奴被牵着向前,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江雪鹤牵着他到了马车前,怀梨在马车前坐着,江雪鹤先上去,随之朝他伸出手。
江雪鹤的手修长干净,像是玉石雕刻而成,明奴稍稍收回视线,从方才的变故回过神来,他唇畔抿紧,没有接受江雪鹤的好意。
他自己撑着上了马车,怀梨字一旁看着,未曾言语,在车帘落下之后,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朝的是江府的方向。
马车里燃着雪香,白色的线香像是雪松笼罩其上,往下洒了细细的一层。
“前一日为何撒谎。”江雪鹤目光落在他身上,嗓音平静。
明奴稍稍侧眼,白色的纱布遮住了一部分发丝,阴影落下来,朦胧多了一层脆弱的易碎感。
他们原本便不熟,他没有义务什么都跟江雪鹤讲。
“鹤哥哥,我知错了。”明奴抱着自己的书袋,他嗓音略低,视线移向别处,去看车帘缝隙落下的阴影。
江雪鹤略微抬眼,深长的眼睫落下,眸中情绪很淡,带着一抹郁色。
他想要的自然不是这般乖顺的认错。
明奴的书袋方才被翻开,现在他还没有整理,半边字迹显露出来,上面有寥寥几行字迹。
字迹非常眼熟,江雪鹤目光落在上面稍稍顿住。
往上看,那只抓着书袋的手略微粗糙,少年细长的指尖稍稍抓紧,手背上与掌心连着有几道伤口。
伤口犹如一道道烙印,在对方皮肤上略微刺眼。
与现实完全相反的皮囊,他并不知江明奴有这么一段过去。
所以……这段过去究竟属于哪里。
很快到了江府,怀梨在外面掀开车帘,对他们道:“大少爷,二少爷,到了。”
江雪鹤先从马车下来,下来时没有走远,明奴动作缓慢,他与江雪鹤一比,像是一株发育不良的矮豆苗。
明奴撑着马车边沿下来,跳下来的时候眼前再次发黑,他险些栽下去,眼前一抹红影掠过,雪香盈满他鼻尖前,他手腕再次被握住,向前撞进江雪鹤怀里。
他顿时头晕目眩,脑袋传来闷疼,江雪鹤的嗓音落在他耳边。
“江明奴。”
明奴缓过来,怪他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甚至算不上正常人。
他唇畔绷紧,一双鹿眸抬起来,稍稍撤开收回了手腕,对江雪鹤再次道谢。
“多谢鹤哥哥。”
江雪鹤收回了手,“随我来。”
他只得跟着江雪鹤到江雪鹤住的院子,一路上抱着自己的书袋,在思考着三眼相的用意。
明奴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抬头时便看到了江雪鹤院中的杏树。
到了熟悉的殿中,他前一日方来过,江雪鹤对他道:“坐。”
明奴拘谨地坐下,他从背后打量着江雪鹤,江雪鹤身形笔直,像是迎风挺拔的竹子,房间里东西非常整洁,江雪鹤从书架角落找出来一瓶药瓶。
“鹤哥哥,这两日有些不一样。”明奴斟酌着开了口,他打量着江雪鹤,江雪鹤任他打量,看了药瓶之后,江雪鹤拿着药瓶走过来。
江雪鹤眼珠稍定,对他道:“让我看看伤口。”
说了,江雪鹤手边已经放到他脑袋上,缠绕的纱布解开,露出后脑勺处的伤口。
为了缝针,明奴伤口旁的头发剪掉了一些,看上去秃了一块,毛茸茸的凑在一起,伤疤上的针线一小块缝的很整齐。
江雪鹤手指稍稍碰上去,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略微瑟缩,整个人都跟着绷紧了。
这个江明奴和现实中有所不同,完全像是现实的翻版,瘦小、羸弱、怯懦,像是一根垂下来的蒲柳,失去了韧性和光泽。
明奴忍不住稍稍侧脸,去看江雪鹤的动作,他看到了一根木签,后脑勺伤处冰凉凉的,江雪鹤按住了他的脑袋。
“别乱动。”
他于是收回了目光,脚向下都沾不到地,明奴忍不住又看向自己的手指,跟这一世相比,前世犹如小了一号。
像是一只破败被缝缝补补的娃娃。
明奴于是听话地没有乱动,眼眸映着窗外,窗外的杏叶飘荡,光线从中透进来,像是细沙在上面缓慢地流淌。
白色的崭新纱布重新为他包扎好,明奴透过镜子看自己,他面容疤痕交错,看上去丑陋可怖。
他身后的江雪鹤犹如一副画,略微低垂着眼眸为他整理纱布,江雪鹤有强迫症,两根系带要系的同样整齐,因此重新弄了好几次。
待到江雪鹤松手,那盒药递到了他手里。
“这是消肿治愈的药,每日涂两次,过几日伤势便能好。”江雪鹤对他说。
明奴扭头瞅江雪鹤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方才江雪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捏着那瓶药,由着怀梨送他出了院子,待他踏出院门,下意识地回头。
杏花飘荡,红衣少年倚窗而坐,侧脸如冷玉画,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明奴立刻收回了脑袋,他被怀梨送回去,院中忘春正在着急,见他平安回来,才稍稍放下心。
“二少爷,你去了哪里,我和奶娘很担心你。”忘春说。
明奴对忘春道:“今日去了鹤哥哥那里。”
“二少爷是和鹤少爷一起回来的?鹤少爷有没有为难你?”
明奴摇了摇头,他手里拿着药瓶,走两步停下来,问忘春道:“忘春,你说,为什么人会突然做反常之事?”
“二少爷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反常之事,这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二少爷这两天有些反常……不过无论如何,二少爷便是二少爷。”忘春说。
没错……人还是那个人。
江雪鹤还是江雪鹤,他的过去真真切切,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
“鹤少爷叫二少爷过去做什么?”忘春问道。
明奴没有讲话,晚上再躺在床边,后脑勺没有那么疼了,他如今只待在江府,过着和前世一般的生活。
这样久而久之,兴许他会和过去融在一起,到时更加难以走出去。
接下来几日,学堂里没人再找他麻烦。明奴每天按时出门按时回来,直到江州某处出了邪祟,消息传到江府,江夫人让江雪鹤前去。
江雪鹤终于要走了,明奴稍稍放下心,他打算趁着江雪鹤不在府上的日子,想办法出府。
哪怕他迟钝,这几日也注意到了江雪鹤在跟踪他,时不时地便有破绽冒出来,不知江雪鹤在打什么主意。
他乖乖地在他院中待着,未曾想临行前一天晚上,怀梨又来了一趟。
请他过去。
“今日不是别的,鹤少爷想要与二少爷一同用膳。”
明奴到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一道道食物精细华美,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放在正中央的是一锅完整的十六榴梅花糕。
江雪鹤在他对面坐着,见到他,凤眸抬起,他在江雪鹤对面坐下,从上次之后,江雪鹤派人跟踪他,他与江雪鹤没有打过照面。
“鹤哥哥。”江雪鹤坐下来,他喊的自然,嗓音一出来便显得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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