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蔓娘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送二娃娘出门。
卢锐好几天没听见热闹,憋了几天,今儿个人来疯,中午也不午睡,拿着他的拨浪鼓闹着往晒谷场跑,人玩儿疯了,滚一身土,还一不小心尿到裤子上,被元蔓娘逮回来换衣服。
腊月帮着给卢锐换好衣服,领着他到院子来。
腊月问:“哥哥,咱们不卖麦子么?”
腊月还小,捡了十来天麦穗,也不知道那些不是他们家的,卢栩揉揉她小脑袋逗她道:“不卖,咱们家都留着给腊月吃。”
腊月咯咯笑,卢锐也笑,他扑到卢栩腿上用头蹭来蹭去,一仰头奶呼呼地往外蹦字:“哥。”
卢栩把他抱起来:“哎,再叫一声。”
卢锐笑半天,才蹭着他脖子喊他:“哥。”他张着手往上指,“高!”
还知道使唤人把他举高高!
卢栩遂他的愿把他高高举起来,卢锐咯咯笑个没完没了,听着他笑卢栩乱糟糟的心情都被治愈了:“全家数你淘气,是谁尿裤子了?”
卢锐嘿嘿笑。
他话说不全,心思已经长明白了,知道这是在说他呢!
逗完弟弟卢栩开始准备明天卖油条要用的东西,不管外面怎么样,日子还要照常过,他家没田,粮价疯涨,卢栩隐隐生出些不安。
转天一早,卢栩进城先去粮铺。
才十来天没来,卢栩莫名生出了没底的感觉,好像观阳县城都陌生了。街上没多少行人,比往日沉静,行人精神看起来也比平时紧张。卢栩注意入城卖果蔬的比往日少,好像码头渔船也比平时少了。
他推车到粮铺前,震惊发现粮铺竟然关门了!
旁边鞋铺的大娘正巧出来洒扫,见他傻愣愣地站在粮铺前便道:“买粮啊?这会儿早没了,你得赶早来。”
卢栩:“不是刚收了夏粮么?这么早就没了?”
“夏粮?”大娘“嘿”一声笑了,她苦笑着埋怨道,“哪有什么夏粮?要不是住得近,我连陈粮都买不着呢!”
卢栩迷茫推车走了,东街早市总算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摊子虽比平时少,瞧着还是比别处热闹许多。
他才一进早市就看见陆勇在老位置坐着发呆,面前篮子里装着白嫩嫩的豆腐。
卢栩笑了:“你怎么卖上豆腐了?”
陆勇闻声忙抬头,惊喜道:“卢哥你可回来了!”
他蹦起来帮卢栩把推车摆好:“好些人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卢栩:“这不是回来了?”
他见陆勇不小的篮子只有不大一块豆腐,纳闷道:“粽子不好卖了?”
陆勇一言难尽:“哪是不好卖,是卖不了了!”
卢栩:“什么意思?”
陆勇:“买不到米了!”
卢栩:“买不到米?”
陆勇竹筒倒豆子似的叭叭抱怨个没完:“何止是米,什么粮食都买不到!我娘每天早上天不亮到粮铺排队,一次就能买五斤陈粮,要不是我爹给船帮装货卸货能在乡下买些粮食,我们家都要饿死了。”
卢栩惊了。
怎么可能,今年观阳可是大丰收,粮都去哪儿了?
対他的疑问,陆勇也不知道。
他们全家都不知道。
往年县里家家户户也都等着夏收买新粮,乃至于许多人家这时候根本就没存粮,就等着粮铺上新粮呢。结果新粮没等来,等来的却是粮铺关张。别说新麦了,连陈粮都被抢光了!
陆勇蔫道:“现下县里买菜都要用粮食换了。”
卢栩先前没注意,经他这么一说,发现连东市都是卖瓜果蔬菜的农户都不愿意要钱,而是愿意要粮食。
卢栩问:“现在粮价多少钱?”
陆勇摇头:“不知道,得六七十文吧。”
那不是要八千文一石了?!
卢栩咬牙,难怪昨天有货商搬着钱到村里收粮,用的还是狂贬值的铜钱!
陆勇叹气:“我爹跟船帮到乡下运粮,一天工钱就一斤麦子。”
卢栩:“那能够吃么?”
陆勇摇头:“不够。”
他娘和他姐已经跟人出城挖野菜了,要不是答应了帮卢栩占摊位,他这会儿也去码头运货或者出城挖野菜了。
陆勇抱着希望问:“卢哥,你家麦子都卖了么?”
卢栩:“我家就两亩田,没卖。昨天有货商到村里收粮,六千钱一石。”
陆勇:“……这么便宜?”
卢栩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仅仅十天前,一石麦子的市价还不到四千钱,夏收非但没把粮价收下来,还把粮价收高了,这都什么事儿?!
卢栩篮盖还没掀开,就有熟客看见他了,平时挺稳重的大娘隔着小半条街小跑过来问他:“小卢,你家可有粮?卖不卖?”
卢栩摇摇头,照刚才说的解释。
大娘听罢一拍腿,“这些杀千刀的货商!你今个回去让你们村民可别便宜卖了,拉到县里,一石八千文大伙抢着要!”
卢栩心有戚戚地点头:“谁也没想到粮价会涨成这样。”
大娘抱怨:“可说呢。你这油条今天怎么卖?”
卢栩想了想:“二十文一根。”
大娘有点心疼,又问:“可收铜钱?”
卢栩望着整条东街,他也想要粮食,可他收了粮怎么运回去又是个麻烦,万一缺粮只是一时呢?等货商把粮食从各个村落运到观阳来,粮价总要落,他咬咬牙:“收。”
大娘:“给我来五十根吧。”
卢栩:“……”
他们大岐官钱现在是有多不值钱?!
第31章 问题太难
卢栩卖了不到半个时辰油条销售一空。
因为他收钱,还愿意收铜钱,客人们一篮子一篮子地买。
卢栩人都卖麻了,怀疑这些人是因为买不到粮食把油条当储粮。到后面,他不得不提醒:“天热,油条不耐放,您要不少买点?”
对方:“不碍事,我家人多。”
卢栩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早早收了摊,见陆勇也坐不住便问:“你还卖么?”
陆勇没吭声。
卢栩:“要不你这块豆腐卖给我算了,你想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陆勇惊喜,拦住卢栩没让他掏钱,而是问:“卢哥,我不想要钱,你能给我粮食么?”
卢栩怔了怔:“行。”
随即他问:“我明天先给你运三十斤来,够应急么?”
陆勇:“三十斤?”
他快速算了下三十斤价钱,涨红着脸摇摇头,“我家没那么多钱。”
卢栩:“没事,能多少给多少,不够的抵以后摊位费了。”
陆勇眼眶热了热:“谢谢。”
卢栩安慰他:“别急,官府一定会想办法的。”
陆勇和卢栩在东街道别,他没回家,而是也到城外挖野菜了。
卢栩也没急着回家,他推着车在东街打听一遍物价。盐粮是风向标,粮价他问不到,盐价还是能看得到,今天盐价九十文,涨了将近一倍。
掌柜:“趁早买,明天还得涨。”
卢栩:“盐又不缺,无端端的翻一倍?”
掌柜:“粮价翻了不止一倍不止呢。”
卢栩咋舌,无比庆幸回家收麦子前他买了一大罐盐。
再问油,也翻了一倍。
卢栩心骂都疯了。
待他到钱庄兑银子时,发现油盐还没疯透,还有理智尚存。
“你再说一遍,多少?”
“一两银子两千七百文,今天是两千七百文,明天可能就是三千文了。”
卢栩推着车就走。
不换了,他有力气,他能把铜钱推回家!
他还不信了,物价能一直涨,钱价能一直贬吗?
可现实很快就扇了人耳光,不到一个月,粮价涨到了一石一万两千文,银价更是疯了,想兑一两银子,五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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