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卢栩、卢舟兄弟俩是不知道的。
在京城考试,他们全家都是头一次,光听说京城比别处难了,其他一概不知。
卢舟已经考了很多次了,越考越紧张,他紧张,卢栩也跟着紧张,昨天还好好的没事呢,到了考试前,就比卢舟紧张了。
考试前一天,他叫颜君齐传授卢舟些考试技巧,颜君齐哪有什么技巧,他懂的早和卢舟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于是只得教他,“不要去想什么技巧,不要去想怎么才能把文章写漂亮,看到题目直觉是什么便答什么,遵从内心。”
卢舟点头。
颜君齐搂了搂他肩膀,像卢栩平时会做的那样,拍了拍他后脑勺,揉揉他头发,“放心吧,连太傅都夸你,童生并不是问题,你只需将心中所想如实答出来便是了。”
卢舟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他若将精力放到琢磨用字用词上,总会顾此失彼,将文章写得支离破碎,可若能遵从本心,一气呵成,经常能写出让颜君齐都忍不住放下其他,一句一句细读的文章来。
天然质朴无雕饰,却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细润无声,温情动人。
颜君齐特别特别认真的告诉他:“你的才华不输给任何人,我们舟舟也是举世无双的天才。”
这天卢舟早早便躺下了,他手中握着哥哥为他求的魁星符,看了又看,放到胸口。他抬头往上瞧,床顶上是哥哥和君齐哥哥一起给他写的、哥哥在他睡前刚刚给他贴的“考神附体,逢考必过”。
卢舟侧过头,将围帐掀开一个小缝隙,从缝隙看他已经堆满书的书架。
那是进京后哥哥给他改造的书架,从空荡荡,到满满当当,摆满了他买的,他抄的,阿濯、小米添、哥哥、君齐哥哥,还有贺状元、宗探花他们送他的各种书,每一本他都仔细看过。
书桌上摞着他进京后写的各种文章,日记,读书杂记,加起来,已经直追书架高了。
他摩挲着手指上磨出的薄茧,默默给自己打气:
卢舟,你可以的。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天上,你都可以的。
考试当天,天气晴好。
这天并不是休沐日,颜君齐却特意请了半日假,和卢栩一起送他去考试。
京城的考试条件比观阳要好,连童生考试临时搭的草棚都比观阳好些。
京中考生多,卢舟走在上百考生中,竟然没生出一点儿紧张来。
入场前,他回头朝哥哥挥手,却见哥哥和君齐哥哥一起朝他举起双臂,在头顶比了个心。
卢舟怔住。
他记得君齐哥哥曾经问过哥哥那是什么意思,哥哥说那叫比心,意思是——
爱你。
卢舟被身后人催着,边往前走边举起另一只没挥起来的手臂,学着哥哥的样子比心。
他怕卢栩他们的角度看不见,边举着手臂走,边转圈圈。
检查夹带的士兵见他怪模怪样的举着手,皱眉道:“那个考生,轮到你再举手检查,先把手放下来。”
卢舟一囧,连忙放下手臂,远处的卢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趴在颜君齐肩膀上直哆嗦了。
躲在更远处的姜濯和米添撂下马车帘子,也远远学着卢舟比划,姜濯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米添:“也许是卢栩哥哥说的什么逢考必过?”
姜濯:“是吗?”
闻言,他撩起帘子,也举着手臂朝考场比心。
希望卢舟考试顺利,希望每个考生发挥正常。
卢舟入场拼搏时,卢栩也该去酒楼那边验收厨房,看他的小徒弟做蛋糕了。
他先驾车将颜君齐送去皇城。
抵达时,卢栩去扶颜君齐下车,颜君齐从车上下来,和卢栩一起望着巍峨的皇城宫墙,笑道:“是时候了。”
卢栩:“……嗯。我去找睿王殿下。”
颜君齐笑道:“好。”
他刚要走,卢栩又拉住他,“等等,等等,要不……嗯……要不还是……”
颜君齐:“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见卢栩为难又纠结,颜君齐将他拉上马车,将帘子和窗帘都拉好遮挡严实,欺身过去,凑到卢栩身边吻了吻他。
卢栩差点儿撞到车顶。
这可是皇城边下,走十几步就是皇城入口,那还有一队的卫兵。
而且……
君齐还穿着官袍,正经的不像话。
颜君齐笑道:“我走了。”
卢栩拉住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颜君齐:“我知道。”
他牵着卢栩的手按到胸口,“这里和你想的一样。你不喜欢京城,我也一样,我们找个远远的地方,当自由自在的小霸王。”
“嗯。”卢栩将头抵到他额头上,“嗯。”
颜君齐笑起来,垂眸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我去了。”
“嗯!”
卢栩坐在车上,目送颜君齐下车往皇城大门而去。
在又独自在车上独自坐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会让你后悔的!”
他呼口气,跳下车,绕到前面拉起缰绳,快速往北城的酒楼出发。
还有好多事要干呢!
这天颜君齐销假回来,正好轮到在吏部当值,他忙完手上的事,缓口气,拿起张空纸,取笔蘸墨,将已经酝酿多日的调任申请书一口气写完,交给分管他的侍郎。
刚和人吵了一肚子火的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
他们面面相觑,反思起来,是不是把这小翰林压榨太狠了?
一中午,六部和整个翰林院都知道颜君齐想申请外调了。
那些费劲千辛万苦,熬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混到中枢,终于进入京城的官员们:“……”
这位传说中的状元之才,脑子没毛病吧?
宗鸿飞听说了,午休时特意拉上贺颂之跑来找颜君齐询问是不是真的。
颜君齐:“当然是真的。”
宗鸿飞:“你不能因为一点儿不好就忽视京城的好处嘛,你看现在成国公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颜君齐苦笑。
成国公的事解决了,可其实又没真正的解决呀。
卢栩发现他们家附近巡逻的官差比从前多了不止一倍。
即便这样,他们家前院还时不时飞进来几块石头,家中有睿王派来的护院都没能缓解。
宗鸿飞不知他们的处境,依旧劝道:“你仔细想想,京城有很多别处没有的好处的。”
他撞撞贺颂之,“是吧?”
贺颂之怅然点头:“你说的对。”
宗鸿飞:“是吧,是吧。”
贺颂之:“待够了一年,我也想外调了。”
宗鸿飞:“……嗯?!你说谁说的对?京城就没有一点儿值得你们留恋的地方吗?”
颜君齐:“能认识你们是我毕生幸事。”
贺颂之闻言笑道:“我也如此。”
宗鸿飞:“……”
他叹气:“颂之我倒是能理解。”
贺家家规严,贺太师在朝一日,他们就永远别想身居要职,越聪明越是困难模式。
没什么本事倒还自在,像贺颂之这样,家里给予的希望越高,就越要打磨他们。
三四十岁前,啥也别想了,好好享受锻炼,不把能力和脾气都磨出来,就慢慢熬吧。
贺颂之面前有这样一座大山,难免压抑,外调去锻炼,说不好反而能将这座大山转变成财富和靠山。
贺太师对愿意去艰苦之地磨炼的子弟,还挺慈爱的,年轻些时候,还经常亲自给族中子弟送行送钱。
贺家历经两朝而不倒,不只是永远能在庙堂担任要职,更因为他们甘居任何职位,发光发力,生生不息。
可颜君齐呢?
宗鸿飞十分不解:“你是图什么呢?”
他家在京中也屹立了五代了,虽然他父辈一代没能混进中枢,但人脉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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