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弥斯正垂眸帮林空处理着猎物,然后笨拙生火,闻言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仿佛刚才的狂喜只是错觉:【我给你输送生命力疗伤了。】
林空悄悄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在意这个问题:“你输了多少?”
赫勒弥斯好像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平静吐出了一句话:【一整个冬季和春季。】
林空闻言瞳孔震惊收缩,诧异问道:“一整个冬季加春季?!你得输送多少生命力啊,太浪费了吧?!”
他有想过自己死后赫勒弥斯会想办法施法救,一天两天,或者十天半个月,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坚持了这么久。林空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还是冬季,现在往外看去,绿树已经成荫了。
【可是你死了。】
赫勒弥斯蹲在地上,面无表情攥着那些死透的猎物,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一字一顿道:【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如果我不给你输送生命力,你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腐烂。】
林空是鲜活且漂亮的,赫勒弥斯不喜欢看见对方变成一团腐肉。
“那你……”
林空闻言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赫勒弥斯,轻声道:“那你也不用这样啊,我死了就死了呗。”
他只是一个猎物,赫勒弥斯何必为了一只猎物伤心费神呢。
赫勒弥斯闻言指尖一紧,忽然将手中的树枝硬生生掰断了,眯眼狠戾道:【不许死!】
他仿佛是觉得这句话不够分量,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林空,不许死!】
“行行行,我不死,能活着谁愿意死,是吧?”
林空顺毛已经顺习惯了,他笑眯眯凑到赫勒弥斯身边,见对方在给自己做饭,一时心软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下:“其实这段时间我还挺想你的呢。”
是真的挺想的。
林空昏迷的这段时间总感觉自己身处一个黑色的狭窄空间,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一睁眼莫名其妙回到了大巴车上,当时他顾不得思考太多,只想着赶紧把那一车人救下来,所以拼命阻拦进程。
现在想想,车子如果不翻,他还遇不上赫勒弥斯呢。
“唉……”
林空莫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车上其余的几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摔成了肉酱。但自己这么脆皮都活了下来,没道理他们活不下来啊?尤其是把自己按在车窗上的那个操蛋少年,身手看起来相当好。
就在林空胡思乱想的时候,赫勒弥斯已经生好了火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窝鸟蛋,淡青色的壳,只有鹌鹑蛋大小,扔进火堆旁边烤个几分钟就熟了。
赫勒弥斯也不怕烫,攥住那些烤得漆黑的蛋用精神力一震,碎壳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白净的蛋肉,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鸟蛋?!你哪里找来的?!”
林空见状难掩惊喜,立刻接过来吃了几个,烫得一个劲哈气,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堆烤肉。
赫勒弥斯学着林空以前做饭的样子,把肉片串在树枝上慢慢烤。他眉头微皱,似乎不太喜欢这么灼热的温度,火舌偶尔舔舐过来的时候,甚至将他的头发都烧焦了一点。
林空看不下去,从他手上接了过来:“我来烤吧,你头发都烧焦了。”
赫勒弥斯也没阻止,顺势松开了手。他偏头盯着林空被火苗照得发亮的面庞,只感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山洞的时候,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话:“林空……”
林空抽空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赫勒弥斯:【虫王死了。】
林空闻言一顿,慢半拍眨了眨眼,他想起自己当初好像把虫王的心脏给扯了出来,对方想活着好像确实有点难:“是我杀的吗?”
赫勒弥斯“嗯”了一声:【你杀的。】
林空闻言乐了,神情难免出现了几分嘚瑟:“你看,关键时刻还得靠我,你们都不行……对了,你们现在有新的王吗?”
赫勒弥斯这下没说话了,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林空,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像一尊冷漠的神像,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
林空不知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微变了一瞬:“你们该不会……”
赫勒弥斯淡淡阖目,不经意泄露了几分倨傲。
林空石破天惊道:“你们该不会要我当王吧?!”
赫勒弥斯:【……】
林空到底在想什么屁吃。
赫勒弥斯睁开眼,皱了皱眉,很不满意林空糟糕的眼力劲:【是我。】
他不悦解释道:【虫族的新王,是我。】
这句话背后其实还潜藏了更多的意思,例如他们再也不用惧怕虫王的威胁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出去狩猎了,可以安定下来,好好生活了。
还有逃窜的伽炎,赫勒弥斯也终于能腾出时间去收拾了。
不知道林空能不能明白。
林空不明白,他撇了撇嘴,心里哼了一声,心想明明虫王是自己杀的,怎么让赫勒弥斯捡了个大漏:“你那么问,我还以为虫王是我呢。”
赫勒弥斯意味不明问道:【你很想当王吗?】
如果林空想,也不是不行。
林空笑嘻嘻对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当王呢,我想当咸鱼。”
混吃等死的那种咸鱼。
接下来的时间,林空一边吃烤肉,一边听赫勒弥斯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里越听越不是滋味。当得知赫勒弥斯今天原本打算吃了自己的时候,嘴里的烤肉都不香了起来。
林空目光微妙的看向赫勒弥斯:“你不是说打算吃了我吗?怎么没吃?”
他庆幸自己醒得早,否则缺胳膊少腿的上哪儿哭去。
赫勒弥斯没吭声,他皱眉盯着地面,心情略显烦躁,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片刻后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我……】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带着几分无法忽视的认真:【不舍得……】
没错,不舍得。
他知道林空怕疼,所以没办法吃了对方,同时心中又存着一丝不该有的希冀,万一林空下一秒就醒过来了呢?
赫勒弥斯静静注视着林空,那双猩红的眼眸早已不再冰冷,多了许多属于人类的情绪:
【林空,我更想和你一起腐烂……】
这句话的意思替换一下,相当于:我想和你一起死亡。
林空被赫勒弥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敲得心神一震,竟有些慌张无措。他下意识从地上站起身,一面用衣角扇风,一面走到了神殿门口:“什么腐烂不腐烂的,我们两个活得好好的,干嘛说这种话。”
“我的家乡很避讳这种字,笑死了都不能说死,要说笑发财了。”
“你改改呗,‘林空,我想和你一起发财’,你看这句话,是不是好听多了?”
林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叽里呱啦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白净的皮肤看起来红红的,温度很是滚烫。
赫勒弥斯不动声色走到他身后,忽然觉得林空这样子很漂亮,心中多了某种名为“欲望”的东西,挠得五脏六腑都有些泛痒。
【林空,陪我睡觉。】
这是赫勒弥斯表达感情最直观的方式,他语罢轻轻攥住林空的手腕,带着对方朝溪边走去,倒把后者弄得一懵。
太……太直接了吧?
林空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的夜色,伸手拦住赫勒弥斯:“现在天黑了,带件衣服吧,万一碰到红月怎么办?”
赫勒弥斯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林空,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血月了,林空。】
林空:“什么?”
赫勒弥斯对着天空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在夜色中轻轻划过,那些遮天蔽日的枝叶便自动分开,露出了一个缺口。
一轮银色的月亮悬在树梢,静静泛着皎洁明亮的光芒,衬着夜幕凉风,和地球上的一样漂亮、一样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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