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知道王兄在想什么,他这么讨厌商辞昼还能将他交给对方,一定是听商辞昼说了什么东西,唯恐他因插手南代国事而出什么事情。
但花君的内部秘辛又不能同王室透露,容穆给自己憋的够呛,只心中暗暗决心这次一定招齐花灵解决掉这个百年毒瘤。
星流高傲的扬了扬脑袋,踏雪上前撞了撞它的侧身,依恋的不得了。
商辞昼见胯下乌追躁动,又不愿容穆沉浸在离别伤心之中,于是岔开话题道:“南代王的这匹马看起来也不错,和踏雪的关系很好啊,瞧乌追醋的。”
乌追不满的嚼了嚼牙,作势就要过去搞破坏。
容沥紧了紧容穆的毛毛领,这才骑上马背道:“真是什么主人带什么样的牲畜,一样不要面皮。”
商辞昼微微一笑:“有些事不能太看重面子,达到目的才重要——孤这乌追性子是有些野了,还看上了亭枝的踏雪,此时见踏雪不理它,难免就有些躁动。”
容沥冷哼一声,容穆朝商辞昼低声道:“踏雪和星流是亲兄弟啦!”
商辞昼诧异的挑了挑眉。
容沥懒得理他,交涉威胁的话早已经说完,他将王弟寄养在大商京都,早晚都有要回去的一天。
——只是不是现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身边的随从提示他道:“王上,暴风雪快要来了……”
容沥又倾身摸了摸巴巴追着星流的容穆,将他柔滑的脸蛋捏出软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冬日过去,待春归来,王兄便再带你吃西街巷子的小糖水铺。”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脚下枯枝被他踩断几根。
王兄做事向来利落,但在他这里却总是心下不舍,直回了三次头,容穆的视线中才没了星流的影子。
踏雪情绪低落的在一旁抑郁去了,乌追颠颠的凑过去,被踏雪撩起蹄子踹了一脚。
商辞昼手中捏着缰绳,走近容穆道:“会再相见的。”
容穆回神:“小时候总是很快乐,长大后,好像就变成了聚少离多。”
商辞昼摸了摸他的头发:“也会有人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容穆看他:“你在说你吗?”
商辞昼大言不惭:“是啊,孤就是在说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孤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去哪儿,孤便死皮赖脸追到哪儿。”
容穆没忍住捶了他一下,周遭都是亲信,隐一李隋川早就学会自动屏蔽了。
商辞昼捏住容穆的拳头,揽住他的腰像是拔小萝卜一样的将他抱起来颠了颠:“好像这几日是重了一点,孤心甚慰,南代王养弟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容穆这下才露出了一点笑意:“你快放我下来!”
商辞昼偏不,将容穆抱着直接上了自己的乌追,容穆想到什么,朝身后看了看,“哎等等,我还特意找王兄留下了一个人——”
说着他朝不远处等待的状元郎招了招手:“江大人,回去了!”
江蕴行半只手遮着眼睛,心道王上才刚走大商皇帝的“狼子野心”就原形毕露,他又觉得非礼勿视,又一边心中为小主子操心……
江蕴行心情复杂,上前对容穆道:“殿下,臣一会就回医馆了,您要拿药只管叫小仆来取就好,冬日路滑,您小心身子。”
容穆看了他两眼,觉得江蕴行这些时日对他有些过分照顾了,不过容穆周围都是些照顾他的人,一时之间便没有多想。
“知道了,你不要搞太苦,否则我不喝的。”
江蕴行:“定然。”
商辞昼蓦地调转马头,乌追的屁股差点将这位南代状元郎撞飞,江蕴行拂了拂袖子,眼神深沉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一对天潢贵胄。
冬日茫茫,好似那黑白交融的衣摆成了点缀其上的水墨画,容穆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商辞昼轻轻哄了他两句,低头一看,怀中的人已经脑袋低垂,嘴中呢喃着碧绛雪,神色恹恹靠在他的肩窝睡着了。
商辞昼叫来隐一:“孤前日叫你找人去问看守台山的兵将,可问出一个结果了?”
隐一拱手小声道:“冬日山中枯叶厚积,土地确是比外面温一点,看守台山莲池的人说,野莲顽强,池中还尚存十几株,没有全部枯完。”
商辞昼:“全挪回来吧,小心一点挪到大商皇宫,养在椒墙内殿中,日日着人保温照看。”
隐一愣了愣:“陛下这是……”
商辞昼将白茸茸的兜帽小心戴上容穆的脑袋,又碰了碰他被南代王捏红的脸颊。
“十年前,孤曾答应过他,孤做皇帝,便定要迎他进大商皇宫,他不肯,耍赖要孤在皇庭中养满莲花才可商量,如今孤想起这个事儿,想着从今冬就开始养,他远离故国,若是在冬日里也可以看到莲花,许是能笑上一笑,也不会如此没精神了。”
隐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陛下放心,属下定会将此事办好。”
商辞昼点头,眼眸一凝,看到盖住容穆的狐裘边上,晃晃悠悠的挂了一片雪。
那么白那么脆弱,他伸手一点,便顷刻化了开来消失不见。
商辞昼下意识掀开容穆的兜帽,看见人还好好的待在他的怀里,心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84章 枯枯第84天
隆冬之月, 一场等待了许久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京都这个地方,下起雨来是噼里啪啦,雪下起来倒是静悄悄的。
但越是静悄悄的雪, 就越大,轻轻落在屋檐上,石路上,一不留神就给人一个下马威。
怜玉正用长竹竿击打屋檐上的冰锥,一边打一边嘟囔道:“冻死了冻死了!今年这天儿怎么这么冷!要被冻成小鱼干了!”
容穆直接裹着一个厚棉被, 非常没有形象的坐在门槛上, 有大片的鹅毛飘进来,他伸手接过, 心想这个时候王兄恐怕已经抵达王都了。
“商辞昼这几天好像很忙啊。”他道。
怜玉擦了擦鼻尖上的雪珠:“冬雪太厚恐生灾祸, 皇帝估计要嘱咐各地大臣, 叫百姓多扫扫屋顶的积雪, 免得房屋倒塌。”
容穆想了想:“也是, 雪厚是会压塌屋顶的。”
怜玉一连敲击了五六个冰锥,才长出一口气对着容穆道:“主人!你看!这下你走过来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被砸到了!”
容穆露出小牙:“谢谢勤劳鱼鱼。”
怜玉不好意思的抬起肩膀擦了擦侧脸,跟着嘿嘿笑了一声。
主仆俩和过冬小雏燕一样叽叽喳喳的挤在屋檐下, 过了没一会, 郎喜端着茶具过来了, 红泥炉子上温着上好的雪露。
郎喜为容穆倒了一小杯:“殿下试试这个?”
容穆接过喝了一小口, 眼睛都有些睁圆了:“这个味儿好。”
郎喜忙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顶级的君山银针, 陛下喝了一口就嘱咐奴婢都给殿下送过来。”
容穆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陛下吃饭了吗?”
郎喜:“没有呢, 还在和朝臣议事。”
容穆裹了裹抗寒一级的大棉被子, 道:“叫他按时吃饭,别年纪轻轻打仗没打垮身子, 到头来在皇宫饿出个好歹。”
郎喜笑道:“哎、哎,还是您说话有效果,奴婢们哪能劝得动陛下?奴婢这就回去,叫御膳房赶紧准备着。”
容穆摆手:“去吧。”
郎喜将茶水放下,又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小红袄的怜玉,才缓缓从廊下离开。
容穆从旁边挖了一点雪,捏成了一个葫芦形状,怜玉学着他的姿势,也跟着捏了一个,容穆随口道:“这几日叫你去江蕴行那里拿药,可有看到他在配别的药方?”
怜玉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确像在研究什么东西,每次见了我第一句话必定是问候主人的身体……主人近来可还心悸?”
容穆:“比以前好多了,我现在十分怀疑,商辞昼这个天选之子是真的能干翻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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