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一怔,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招惹我的?”
“大概是在清音寺,你冒雨来找我的那天吧。”于景渡道。
容灼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于景渡那么早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
但是如今想来,一切似乎也有迹可循……
就是那一日,在下山的路上,于景渡朝他说了祁妃的事情。
彼时容灼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宴王是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人。
“从前我一直觉得这条路太凶险,不想拖着你一起。”于景渡道:“那日之后我才明白,放你离开,并不能保证你就能平平安安。只有让你待在我身边,我才能真正护着你,换了谁我都不放心。”
容灼闻言眼眶不由一红,心中熨帖不已。
他从前总觉得于景渡是个清冷的性子,不大爱表达自己。
尤其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对方总是话很少,从不会朝他表达任何心意。彼时的容灼,明明也能感觉到对方是在意他这个朋友的,但却很难从对方口中得到任何语言上的表示。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于景渡变了。
每当容灼心中生出那种不确定感或者不安时,于景渡总是能察觉到,并且给他最直接的回应。
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容灼很大的安全感。
“我原本也不想逼着你朝我承诺什么,但是……”于景渡稍稍避开他的视线,眼底闪过一丝犹疑,“这件事情我想还是早一些告诉你更好。”
“哪件事情?”容灼问道。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我离开边关回京,其实是为了行冠礼。”于景渡道:“若是没有那场病和后头这些事情,按理说过年之前我就该回去的。”
容灼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登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因为边关的战事并没有彻底结束。”于景渡道:“我们与夋国迟早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事,若我没有料错,这个时机很快就会来。”
“你……”容灼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等立储之后,我就会主动请缨。”
容灼闻言骤然坐起身来,拧眉道:“你要去打仗?”
于景渡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似乎是怕他接受不了这件事。
容灼盯着他看了半晌,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因为于景渡虽然没有回答,但眼底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我需要去打这一仗,这样我才能有底气,正式朝他拒婚。”于景渡道:“届时我有储君的身份,又立下了这样的功劳,他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再轻易动我,否则会犯众怒。”
容灼眼睛一红,拉住他的衣袖道:“不能不去吗?大不了不拒婚了行不行?”
“说什么傻话?”于景渡握住他的手,“不拒婚你要我去娶旁人做王妃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容灼哽咽道:“我不想让你去打仗,你已经受过那么重的伤了,这次不能换旁人去吗?”
于景渡抬手轻抚着他紧锁的眉头,温柔哄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在戍北军中,我就像是常将军的一条手臂,离了我这场仗会很难打。我若是不去,我们会死很多人,也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我知道你很厉害。”容灼抱住他,心里闷得发疼。
他不是不让于景渡去,他也不想拉着对方做个懦夫,他只是害怕。
想起于景渡那一身的伤,以及先前的九死一生……
更让他害怕的是,原书里并没有这一场仗。
夋国是在数年后才被收服的,而彼时于景渡早已坐上了太子之位,皇帝因病不能继续打理朝政,便将监国之权给了于景渡。所以那一场仗,于景渡并没有亲赴前线,当然结果也确实如于景渡所料,戍北军虽然赢了,但损失惨重,常将军也殉了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一切提前了。
也正是因此,容灼才会觉得害怕。
他怕万一改变的不止是过程,万一结局也变了呢?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尽管他不愿这么想,可他还是觉得害怕。
“我不止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决定要请缨,我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看着那么多儿郎埋骨他乡,能彻底结束战事,原本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信我,我会囫囵个儿的回来。”于景渡道:“我可不舍得就这么死了,一想到将来你会忘了我,甚至还会喜欢上旁人,我就不敢死了。”
听他这么说,容灼就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于景渡是本朝江山未来的主人,他要去打这场仗,谁也拦不住。
尤其他要去的原因里,还有那么一部分是和容灼有关的。
当晚,容灼没有再说什么不让于景渡去的话。
或者说,当晚他再也没说过话,抱着于景渡难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容灼越是这样,于景渡心里反倒越难受。
他甚至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早告诉容灼这件事情。
但转念一想,若真是事到临头再说,自己岂不是连哄人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想在去边关之前和容灼好好珍惜这段日子,他希望容灼也能这么想。
既然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事情,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次日,容灼醒来的时候,于景渡已经走了。
他想起昨晚的一切,心道若这是个梦就好了。
可他知道,这不是梦。
而他眼下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接受。
容灼这人性子看着软,实际上心底却有坚韧的一面。
他可能算不上多勇敢无畏,可在很多事情上,他亦有着自己的果决。
就像于景渡提到的那个雨夜,他选择策马引开刺客,连夜去找了于景渡。
也正是此举,救了他家人的性命,也促使他和于景渡彻底绑到了一起。
如今,于景渡要去边关的事情已成事实。
容灼不打算再花工夫去纠结难过,因为那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杞人忧天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还不如好好珍惜和于景渡在一起的时间。
但是他和于景渡现在并不能随时见面,所以容灼空下来的时间,便有了很多胡思乱想的机会。当然他这个胡思乱想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而是在想于景渡去了边关,他能做点什么呢?
不止为了于景渡,也为了他们将来的太平日子……
容灼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一整日。
黄昏时,他便去找了一趟容父。
容父如今一直在忙活着融入商铺的工作,倒是也没闲着。
容灼翻了翻他书案上摆着的账簿,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朝对方开口。
“能看懂?”容庆淮问他。
“嗯。”容灼道:“在豫州的时候,段掌柜教过我怎么看账簿。”
“你如今也不必去国子学读书了,倒是可以去铺子里做点事情,免得整日游手好闲的。”容庆淮道。
容灼点了点头,“爹,我不想去铺子里,我想跟着商队去行商你觉得行吗?”
“你?”容庆淮瞥了他一眼,刚想说你这细皮嫩肉能吃那份苦?但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
从前,他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有偏见。
但这大半年以来,他发觉自己似乎错了。
容灼看着懵懂,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比他想象中更有主意。
“想去行商也行。”容庆淮道:“此番你去豫州,应该也知道行商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做好准备,吃得了这份苦就行。”
“爹你答应了?”容灼问他。
“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容庆淮道:“见见世面。”
容灼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还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舅舅之前答应过我,如果我愿意学,他可以让我组一个自己的商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都行。”
“你这是有主意了?”容庆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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