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同意了纪乔真一命换一命的要求,嘴上答应着给顾之珩松绑,却也不准备真正地放过他。好在顾之珩早已看穿他们的意图,在被他们假意松绑的一刻抓准时机,夺刀制住了他。
对方也及时控住纪乔真,雪白的刀刃就抵在他脆弱的脖颈,流下刺目的鲜血。
顾之珩瞳孔剧缩,那一刀仿佛割在了他的心上,比实打实的重击落在他的身上更疼了个千倍万倍。
就在这时,纪乔真轻轻一笑“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他爱的人,他也确实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救我。但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啊,本来就不是很想活。”
顾之珩听出他话里的悲怆与决绝,惊惶道“纪乔真,纪乔真你别犯傻!”
纪乔真冷笑一声,把颈间的大动脉往刀上一抹,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与此同时,锋利的刀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苍白,生命体征也不断减弱。
顾之珩肝胆俱裂,十步并一步地飞身上前捧住他,悲怒翻涌的眼眸中是压制不住的极端暴戾,他嘶吼“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杀了他们!
然而刀上沾染的是纪乔真的鲜血,让他拾刀的手重重一颤,踟蹰的片刻中,红蓝交错的灯光映亮了破败的仓库,警车鸣着笛呼啸而来。
想来是纪乔真发现这里后才确定了地点,迅速报了警,但还是晚了。
顾鸣远闻讯赶到医院,顾之珩怒吼“顾鸣远,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你的风流债招来的!你和什么人在一起不好要去招惹地痞流氓的妻子?!先是我的母亲,后是我爱的人,把他们都带离这个世界,你开心了吗?你满意了吗?”
他双目血红,看向他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恨,顾鸣远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久久无言。
当急救室的灯光变暗,顾之珩迅速起身,喉咙就像被烫过一般嘶哑“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他?”
医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对于年轻生命的陨落也仅仅是感到惋惜,但撞见顾之珩通红的眼眶,极端痛楚的神色,心竟也跟着剧烈一颤,僵硬地摇了摇头。
顾之珩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扶着墙大口喘气,像被冲上沙滩的鱼,肺里的氧气也变得稀薄,眼前只剩下虚茫的白点。
顾鸣远不知道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扶稳他的身形,说了声“对不起”。
顾之珩声嘶力竭“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把他还给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我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你以为我喜欢学习,喜欢事业,我告诉你,我统统不喜欢!我付出的所有都是因为他!你不是想要传承吗!不如就从我这里就断了!”
顾之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着纪乔真,眼眶红到滴血,却是一语不发,直到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好几天没有醒来。
他在事故中也受了重伤,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医生也不能保证,他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icpu门外,顾鸣远心情异常沉重,这是他第一次反思,他几十年来的风流可能是个错误。
他的手机没有打开提示音,静静地躺在一侧,屏幕明明灭灭地亮起。
顾鸣远艰难地把视线移过去,是想和顾氏深入合作的公司负责人发来讯息“顾总,这次送到宴上的,都是……”
这个圈子太过靡乱,想讨好的他的人多,往他床上送的人更多,但今天他却被屏幕的亮光刺痛,抬手把这条短信拉黑删除。
那天深夜,他坐在顾之珩的病床前,低声对他道“顾氏的股份是纪乔真用命换来的,你真的不要吗?”
顾之珩醒来时,顾鸣远依然守在他的床边。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被顾鸣远软禁在家,胸膛里却爆发出巨大的悲鸣“爸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见他已经不在了……”
顾鸣远按铃的手一抖。
顾之珩低喃“你别拦着我和他在一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你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人一辈子这么短,我不想再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了。求求你了,爸……”
顾鸣远背脊僵直,半晌才艰难出声“那不是梦。”
顾之珩的眼泪从眼角直直地淌落。
顾之珩也想过一走了之,他曾无数次走到江边,走上天台,温柔的江水,呼啸的劲风,无数次引诱他步入深渊。但他还不能离开,他必须守住顾氏,让那些不择手段的觊觎者付出代价。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与纪乔真有过牵绊的人,他离开得太仓促了,还没来得及处理好和他们的关系。
林建国和酒吧老板收到了一大笔费用,用于养老绰绰有余,他们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听闻纪乔真的死讯。
许多年过去,林建国已经成了名师,但他始终没有再碰到一个可以和纪乔真比肩的学生,纪乔真在他心中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
他几度不敢相信消息的真实性,无数往事浮上心头,声泪俱下“那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他……”
顾之珩哑声说“我会给你们养老。”
林建国胸腔震动“你以为我们想要的是养老”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纪乔真能过得好,却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酒吧老板眼角湿润,叹息了无数声,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你也得给我们争口气。”
何秋瑞回来看林建国,眼圈也是红的“顾之珩,你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他。当时你还和我说,我提这个要求是一种浪费。可是我只提了这一个要求,你为什么都做不到”
他攥着手机的指尖发着抖“顾鸣远来和我母亲道歉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他那样的人竟然会来道歉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来为你们付出代价”
见过何秋瑞以后,顾之珩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当初能够以思念母亲的名义劝一劝顾鸣远,顾鸣远有没有可能听进去,他和纪乔真的结局,是不是可能不是这样的他知道顾鸣远从来不准备成为一个好的丈夫,却想过成为一个好的父亲。
可是顾鸣远恶劣行径在先,他不但没有想过劝阻,还选择了一条和他类似的道路,只差一点,就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顾之珩找到蔺辞的时候,他手腕处有一道刺眼的割痕,如果刀口再深上一厘米,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顾之珩眼神一厉,迅速夺走他握在掌心的刀片“你多大了还跟着小年轻玩殉情幼不幼稚?”
蔺辞面容苍白,牵了牵嘴角“纪乔真给了我生命。”
顾之珩手一抖“我知道,他又何尝不是给了我生命……”
蔺辞眼睫重重一颤,顾之珩说的没有错,纪乔真给他的是新生,是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但给顾之珩的,是真正的生命。
纪乔真对顾之珩的情谊,原来已经深到了他可以交付生命的地步。
可他真的不在乎他喜欢谁,他本来就是从泥淖里爬出来的,他会努力去争取他,但不会因为他爱上其他人就改变对他的爱意。他只希望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好自己,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谁值得他去付出生命。
顾之珩发觉蔺辞求生欲愈发寡淡,不得已对他说出了最不愿说的话“蔺辞,纪乔真没有不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喜欢你,我没有问过他,是我把他锁在房间里,不让你们见面”
蔺辞惊怔地看向顾之珩,瞳孔剧烈颤动,纪乔真被顾之珩囚在身边的画面仿佛就浮现在眼前,让他的心脏紧缩到窒息,他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你!你是混账吗……”
蔺辞攒起残存的气力,握紧拳头向顾之珩砸去,顾之珩没有避过他的一拳,却是拎起他的衣领“我是你以为我想关心你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死了我恨不得点上鞭炮庆祝我拦着你,是因为纪乔真不会希望你死你听懂了吗,他不会希望你死……”
短暂的沉寂过后,顾之珩好像也泄了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总之你必须好好活着,否则他会恨我,他可能会希望我死,但不会希望你死,我不想他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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