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霖哥儿就上床上去了,虽然还是没睡踏实,但挨着孟见云胳膊,体温是热的,他心里安定踏实许多。
却说王虎顶着冒烟的脸,一路打马到了城外,握着缰绳的手指尖是越回想越热,粗壮黝黑的汉子,脸颊都是发烫的,也不由懊恼自己笨嘴拙舌,结结巴巴,咋就碰到人家哥儿的手指头了呢。
不该的。
王虎闹了会脸,回头看昭州黎府的方向,远远的,城门阻挡,什么都看不见,他想自己没爹没娘没田,连个家都没了,打仗这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他想什么呢?
沙包大的拳头砸了下自己脑袋,王虎是脑子清醒了,打马去忻州了。
只是路上吃肉饼的时候,总想着昨个夜里去灶屋吃的那顿饭。
孟见云当时是抬回来了,看着人不成样子,但可能是小田医术增进,或是孟见云人年轻恢复能力好,当天夜里就醒来了,还能说两句话,后来三五天的,人就能坐、行走,自己吃饭了。
霖哥儿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是看着好些,但不能急,慢慢补,起码等过完年再回去吧。”顾兆跟孟见云说,语气是肯定的。
黎周周在旁说:“还有一个月就过年,在家好好养养,也多陪陪霖哥儿和元宝,元宝大名你们当爹的正好想想。”
元宝这小名还是顾兆和黎周周取得。
黎照曦可高兴了,他叫福宝,小侄子叫元宝,一看就是一家人。
因为这孩子霖哥儿生的艰难,当时孟见云就光守着霖哥儿身边,孩子都是稳婆收拾,王坚看着学着照顾,一直到霖哥儿过了危险期,醒了,人有精神问孩子呢。
孟见云这当爹的才发现,孩子呢?
孩子奶妈抱来让看。
之后等霖哥儿身子缓过来一些,有了精神能坐起来抱孩子了,大人们高兴,问取个名字——因为孟见云不能久留,等不及霖哥儿出了月子再商量,便提早给取了。
霖哥儿就看孟见云,一切都由着孟见云的意思。
孟见云当时没说,脸色还有些不好,这事便含混过去,黎周周说不急,又把小孟叫出去,说:“他是霖哥儿拼着危险生下来的,哥儿本来子嗣艰难,孩子无辜,你别牵累到孩子身上,让霖哥儿以为你不爱孩子,这可是你们俩人生的。”
“回头跟霖哥儿把话说白了,他坐月子你别让他伤心。”
孟见云当即听进去了,说是。回了屋子,夫夫二人关着门把话说开了。孟见云说没不爱孩子,就是你生他累的你差点——
说到此,孟见云眼眶泛红。
霖哥儿哪能不懂,知道孟见云在意自己,并不是讨厌孩子就成。后来孟见云说起名字,“我想咱们孩子跟爹姓,你说呢?”
“我都依你。”
霖哥儿知道孟见云心意,姓顾姓黎,在孟见云心中都是一样的,阿爹和爹是一体的,不过外头人嚼舌根说他们是义子,要分什么家产,要是现在孩子姓黎,更是有话说了。
后来孟见云去找大人和老板,说明了意思。
顾兆听了还一愣,“跟我姓?”他可记得刚买下孟见云时,孟见云对自己姓很执着,是要给孟家传宗接代的,怎么如今同他姓了。
倒不是笑话孟见云,知道这孩子顾念恩情,但无须违背心意。
“那时我娘拼死护着我和大哥时说的要活下去,一路上只要一口吃的,我哥给我,要是只能一人活下来,就靠我了,孟家就还有人。”
孟见云对姓氏传承的执着,只是一路逃难背负着家人期许。
可现在不一样了,读书了见多了,几次生死之间,好像人也想开了许多,他的妻子是李霖,教养他给他读书识字尊重他帮助他的,都是大人和老板,是恩情,也是亲情。
顾兆知道小孟意思,倒是挺感动的,不过说:“小孩子是你和霖哥儿生的宝贝,这是父母相爱诞下的,跟你和霖哥儿姓都好,我都支持赞同。”
“这样吧,小名我和你阿爹取了,大名你们当父母的自己取。”
后来就有了元宝这小名。
大名一直空着,如今孟见云养伤期间,夫夫二人能一起想了,没几天,霖哥儿先说:“我想了个,给元宝取止戈。”
孟止戈。
“好。”孟见云便点头。
后来顾兆黎周周一听,也觉得这名字好,早日停止干戈,平息战争,天下太平,孟见云也别去战场打仗了,能早早回家平平安安的。
多好。
这个年黎府过的热闹,还接了李家人来上门小住几日——孟见云现如今是五品武官,身上有官阶在,当初李家嫌弃孟见云一个家奴,如今自是不同。
霖哥儿父母两位哥哥嫂子都来了。
“难得小孟在家,霖哥儿嫁进来后一直没回门,咱们虽然去了礼还有书信,不过难免有些流言蜚语说咱们轻视霖哥儿看不起李家,不说以前种种,毕竟是霖哥儿亲爹娘,今年小两口变成三口之家,该接了李家来看看。”黎周周同相公说。
顾兆听明白意思,“我咋可能去挤兑人,我又不是小心眼,不记仇的。”
黎周周:……
“……记一点点,我本来还想吹吹小孟,这官阶升的够快的。”顾大人只能如实说了。
难怪都说乱世出英雄,都说打仗赞功劳。
“老婆,真的一点点都不能说吗?我暗搓搓的来?”顾大人不死心争取一下,小孟现如今发达了,他这个当义父的不给显摆一下,“简直犹如锦衣夜行!”
黎周周好笑看相公耍无赖,一边说:“你把我分寸,可不能闹得下不来台,咱们可是亲家。”
“知道知道,好亲家嘛。”顾大人高兴得意收到了指令。
昭州城派人去接,马车是橡胶轮胎,如今百姓一看车轮子是黑的,便自动避让,知道这是官府的车——等闲家里富贵的都用不上。
把车唤作‘高升车’,意思坐了此车就是官老爷一路高升。
大头车到了吉汀李家门口,李家守门的小厮一看车轮便腰都弯了低了几分,连忙迎上前,结果一看,诶呦老熟人么——李木他爹。
原先李木爹在李家就是个门外接待干粗活的,如今才多久没见,衣裳新了,脸上的褶子好像都少了几条,看来在昭州黎府日子过得不错。门房心中撇嘴嘀咕,可脸上不显,依旧热情。
一路引进正院书房,霖哥儿父亲亲自问话的,一听是黎府派车来接霖哥儿亲人去昭州过年团圆几日,还送上了书信。
结果一看不得了了,霖哥儿父亲拿着书信赶紧去找他爹——李家家主,霖哥儿的爷爷。
“霖哥儿哥婿当官了爹。”
孟见云升官成小将这事还没人给李家报信——主要是当时打仗乱,孟见云不回来,消息其实不通,后来孟见云回来赶上霖哥儿生元宝,那更是没心情提这个——那时候孟见云还不是五品的武官。
就说此时,霖哥儿爹拿着手信往正院跑,没一会的功夫,消息就传遍整个李家了,霖哥儿爹娘自是喜不自胜,亲的大哥二哥,连同嫂子也是,还有其他房叔叔伯伯堂哥堂弟的都闻声赶来。
黎周周写的那封信是几个霖哥儿叔伯轮流看,期间伴着霖哥儿爷爷叫:“小心些,可别弄坏了。”
不由感叹:“咱们李家也搭上了当官的边。”
虽说是个武官,可李家祖祖辈辈就没出来过当官的。
霖哥儿爹、两哥哥也是自豪,原先被霖哥儿爹埋怨妻子不会教孩子,教出一个没规矩敢私奔的,霖哥儿娘委屈窝囊了好些日子,腰都挺不直,如今也直了。
总之是大喜事,如今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干脆过去小住几日,等大年三十赶回来——还要祭祖呢。
不过女眷能留几日,女眷进不了祠堂。
霖哥儿阿奶就同儿媳说:“……你们别急着回,多看看霖哥儿,他一人带孩子肯定没经验,你们要多帮衬帮衬。”
霖哥儿娘就答应下来了,两个嫂嫂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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