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过多久,便有两位别着蓝色监考袖章的男子捧着卷子进门,向大家解释了钟声是考前一刻钟的提醒,提醒考生尽快进入教室。
监考老师说完,当即拆开了试卷的密封袋,开始下发考卷。
待所有人都拿到卷子后,另一位监考老师宣读起考场纪律及考试须知。
看到卷子第一页的选择题,俞真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去上了辅导班,否则现在估计已经蒙了。
这卷子上的考题虽与郡学的那些毕业考卷不同,不过题的类型却是相近的。
这段时间辅导班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俞真做了不少,哪怕有些试题他一时想不到答案,但总不至于太抓瞎,多多少少还是能答出一点的。
相比起没上过辅导班的那些人,他可谓是已经超出了他们一大截。
抱着这种心态,俞真忐忑许久的心绪总算稳定了下来,一边磨墨,一边默读前几题,思考该选哪个答案。
不久后,正式开考的钟声响起,他拿起毛笔蘸墨,平稳地写下答案。
·
这次选官考试,最为受益莫过于曾在郡学上过学、却未考上官吏的那群玩家。
为了照顾那些外地来的士子,本次考试的试题相对毕业考卷要简单得多,对玩家而言就等同于放低了官吏职业的入职难度。
身为一个现代人,只要书法过得去,能认得书写繁体字,这卷子怎么也能填满。
唯一的难点也就是涉及到诗赋经义的那些题,但这些题所占的分数比例有限,总体而言,参加这选官综合考试还是比郡学的分科毕业考试容易许多。
当日考试结束后,试卷被密封集中至密阳郡学统一阅卷。
十一月中,考试成绩排名在两地张榜公布。
此次选官考核,顺利完成答题并提交试卷的考生共一千二百六十五人,成绩合格的只有一百二十人,通过率不到百分之十。
但这还不算结束。
又七日后,一百二十名合格考生全部聚集密阳,进行二轮的主考官面试。
面试考题由四位主考官来定,主要考校的是政论、文才,考官会根据考生的临场能力定下最终排名。
其实,这些通过考试的考生只要没有什么大的缺陷,都能入官府为职,这场由主考官主持的面试不过是为了选择出最优秀的前二十名,重点培养而已。
整场考试从笔试开考到面试结果出来,持续足有一个半月。
待到那一百二十名考生得知自己的最终名次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
总榜张贴当日,姜舒和主考官们一起会见了排名前二十的士子。
不得不说,几位主考官选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经过两轮测验,留下之人乍一眼瞧去都有几分未来高官的模样,身姿端然,稳厚持重,站在殿中丝毫不怯场。
据姜舒所知,这二十人中有十一人都是前朝的官吏,七人是外地来的名士才子,还有两人是玩家。
这两名玩家能走到这一步,绝对是怀有真材实料的。
单从他们面对“阵营首领”淡定从容的表现来看,姜舒估计这二人在现实中也都是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
吏部已为这二十名士子安排好了职位,待姜舒对这些未来的下属给予了鼓励策勉后,便由吏部的官吏宣布了他们的官职去处,其中前十名都留在了密阳工作,其余的即便外派也不会太远,都在附近三郡以内。
士子们离去后,姜舒目光转向几位主考官,道:“辛苦诸位先生。”
崔澜捋着胡子叹道:“此番到密阳主持这官考,老夫亦开了眼界,见识良多……不过如这般繁难的考试偶一为之尚可,终是不可作为衡量贤士之准则。”
姜舒闻言,似有诧异地挑了下眉:“崔公亲自主持整场考试,当知晓,这科考制度非但不繁琐,反而远比选举制度更为中正简捷才是。”
“科考只可于小范围进行,令天下士子奔赴一地考试,兴师动众,实乃虚耗民力。”
“这有何难,在各地出卷开考即可,先于郡县择出贤才,再集贤才入京会考,岂非简洁明了?”
崔澜思忖少时,微微摇头:“各地考生水准不一,怎能谈得上中正?”
“那便办学。”姜舒淡淡一笑,口吻泰然道,“在各地开办学校,教材由密阳郡学引入,师者由中央派遣,若教的是同样的东西,纵使师者水平有所差异,只要不是太过悬殊,教出的学生也不会相差太远,总体而言仍是公平的。”
随着他一句句平静地道出想法,崔澜与一旁的殷慎、谢皎二人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就对方这短短的几句话,几人皆感到一种惊骇的意念骤然充斥满怀。
眼前的青年计划此事已久,他欲改革的不仅仅是选官制度,而是整个国家的阶层规则!
其实姜舒还有许多计划藏在心底未说。
他准备先在各州办州学,再办郡学、县学乃至乡学等,总有一日,新型的教学内容与思想将伴随学校的成立遍布全国。
甚至,他还想在各地成立培养专科精英的学校,如医学院、工学院、农学院、商学院等,毕竟只有专业人才跟上了,科技才能一直发展下去。
当然,目前来看,这个理想还很遥远,但他相信,只要坚持去做,终有一日可以达成目标。
“燕峤与端门郡守已在准备新郡学的开办,这新制度可否施行,至多两年便可见分晓。”
话到此处,姜舒的语气倏然变得郑重许多,“几位皆为栋梁之材,如若科举之制可取,届时还要请几位担当重任。”
崔澜手指握紧,心绪起伏波动。
青年所说之言,没有一句是不含用意的。
他提起燕峤郡在筹备开设新郡学,是因为燕峤郡守崔铭正是他的亲孙子,对方此言可以说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这是一种拉拢,也是明确的承诺,只要他带领崔氏站在他这边,今后魏王称帝,也将会重用崔氏。
和他产生相同念头的还有殷慎。
说来实在凑巧,端门郡守除了是魏王的亲兄弟,还是他的大女婿,而燕峤郡守崔铭又是他的二女婿。
想到这一点,殷慎忍不住抬头看向姜殊,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层姻亲关系,才会邀请自己担任此次考核的主考官,毕竟这一切实在太巧了。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两人包括沉默不语的谢皎在内都是高门出身,他们心底皆知,魏王欲推行的科举选官制度对于士族阶层而言,着实不利。
诚然,眼下能读得起书的大都是士族,短时间内或许瞧不出什么分别,但今后呢?
随着学校越办越多,一代代寒门庶族进入官场,终有一日,隔在士庶之间的那层无形而坚硬的玻璃会被打破,届时,世家的荣誉还可存否?
思及此处,几人浑身麻痹,深感不安。
然纵使知晓这点,他们也无从改变什么。
当今天下局势明朗,魏王势力称霸北地,他们拒绝了魏王的邀请,多的是人想要巴上来,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可能等不到下一代的繁荣,门第便衰落了。
既然保不全士族利益,就只求保自家富贵了。
在场之人都曾为前朝之官,见识过太多的兴衰荣辱,曾经权倾朝野的孔氏一族,不也在一夕之间沦为了阶下囚吗?
国破之时,又有多少公侯高官失去其官爵地位?
论如何延续家族繁荣,最重要的还是投机。
政治世家必然要接受政权的庇护,只要能掌握先机,追随正确的掌权者,又何惧不能令家族长盛?
想通这点,三人不约而同地隐藏起眼中审慎之色,神情变得温和镇定。
崔澜摸着长髯回复道:“若科举之制可取,吾等自倾力支持魏王行事。”
·
望着几人离开,姜舒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望着眼前空荡的大殿,觉得有些冷清寂寥。
良久,他叹了口气,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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