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多数都是从未读过书的泥腿子,全凭着人生经验治军打仗,听完段英雄的分析之后,原先的想法不禁有所动摇。
毅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觉得首领说得有理,朝廷虽然权威衰微,但魏室毕竟是正统,南边的沧州,北边的沂州,都和我们离得不远,假如朝廷一声令下,派大军平乱,我们这群人迟早会被剿灭。”
“那便只能投降了。”乞活军的将领之一李轲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前方道,“段首领,是您带领我等脱离被奴役的困境,我相信您的安排。”
其余部将本就摇摆不定,见有人出来赞同首领的建议,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便都跟着点头附和。
“既然大家无异议,那就这样决定了。”段英雄语气沉稳道,“我会立刻写一封降书交给使者,让他送往朝廷,让前线的兄弟们早点歇息。”
决策定下后,部将们纷纷退去,只剩下段天涯留在原地,皱着眉不高兴道:“我不懂,你干嘛投降啊,姓苏的又打不过我们,咱们趁西南王不注意,先把凌州打下来,割据称王威风一阵,等殊哥当皇帝了,再投靠殊哥,当个地方官不爽吗?”
段英雄因为跟步惊云保证过,绝不将他们暗中的联系透露给任何人,眼下只能劝说道:“没你想得那么容易,而且我们打了这么久的仗,都死了多少人了,多少无辜的百姓被牵连,大家都是汉人,没必要自己打自己,对吧?”
段天涯仍是不理解,心道管他汉人胡人,说白了不就一群NPC嘛,何必这么真情实感。
不过他跟段英雄相处久了,也知道对方就是这么个磨磨唧唧的性子,撇了撇嘴道:“算了,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
【段英雄:投降信已经派人送往朝廷。】
步惊云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青州留沟郡内的某片旷野里扎营休息。
早春时节天暗得快,夜里又极为寒冷,虽然想尽快赶路,但考虑到大军之中不惧严寒的玩家终究是少数,大多数士兵都是平凡的原住民,为了救他人而冻伤己方辛苦训练的士兵并不值得,所以每到天黑之时,步惊云便会立即下令让军队停下吃饭休息。
此番出征,除飞鹰队外,普通士兵也都用上了游戏兑换的军用帐篷和睡袋,这是步惊云征得姜舒同意后用军府的资金向玩家求购的,只要钱给得够多,一些积分充裕的玩家不介意发一笔横财。
这些军用帐篷的搭建和拆卸比普通帐篷方便许多,可节省行军路上不必要浪费的时间,而且防风保暖优良,保障了士兵们的睡眠,自然也能提高军队行军时的体力和精神状态。
此时,步惊云就坐在一顶普通的军用帐篷内对着游戏地图反复研究青州一带的路线。
见面板上跳出段英雄发来的消息,他打开看了一眼,回了个“好”字便关闭了对话框,正要继续研究地图,外面突然传来士兵的通报。
“报——都督,营外有一男子求见,自称是留沟郡太守所派,有重要军情禀告都督。”
“让他进来。”
“诺!”
少时,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的男子走进营帐,见到戴着半张面具看不清长相的步惊云先是一愣,询问:“足下可是步都督?”
“正是。”
男子略一点头,低头行礼道:“在下留沟郡兵曹掾陈治,奉王府君之命,前来拜见步都督。”
说罢,又递出一份名刺:“此为府君信物。”
步惊云接过盖有印信的名刺看了眼,问:“陈掾有何事相告?”
“都督可是收到孟刺史信件,率军前去支援东河郡?”
“不错。”
陈治道:“都督不必再往前行,东河郡已于四日前失守,孟刺史于城破前携家眷撤离,现不知所踪。”
步惊云先是惊讶,尔后忍不住皱眉。
他们从密阳出发至今不过半月,即便领兵的范将军已死,青州军群龙无首,这么大一个郡,堂堂一任刺史竟连半个月都守不住,还带着家人提前逃跑,着实废物得有些出人意料了。
他此次带兵前来,本是为了支援孟刺史,现在东河郡被夺,孟刺史不知所踪,原本所想的计划便都得作废。
步惊云寻思片刻,问:“孟刺史撤离后,青州军队还剩多少,现在归谁统领?”
陈治回道:“州军在城破后溃散,少数为人收拢,约三千人之兵,来到了留沟郡,由府君统领,其余的吾也不知。”
“那王太守的意思是?”
“府君想请步都督移步林陵,共商对敌之策。”
步惊云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了,请陈掾在营中暂作休息,容我考虑片刻。”
陈治俯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帐篷。
在他离开后,步惊云立即将消息传回了密阳,随即走出帐篷,径直去到了不远处被数名部曲把守的营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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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传来的消息,东河郡已经沦陷,此地太守派人劝我们先去林陵城,看样子是想让我们帮他守城。”
在铺着厚厚狼皮毯的毡席上落坐,步惊云快速说清情况:“留沟郡的太守我不熟悉,所以来问问谢从事的想法。”
“留沟郡太守王弘,定山王氏人,范将军逝世后,他私自招揽吞并多支州军,非等闲之辈,”谢愔合起手中书卷置于案上,抬眼看向步惊云,语气从容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陈治毕竟是个外人,不方便让其在营中随意走动,步惊云便命人将他带去了录事掾杜漕的帐篷,让对方代为接待。
杜漕本是莱涂郡阜池县人,在莱涂郡被匈奴攻克前,他也曾是当地的一位名门子弟,之后因遭受战乱侵扰,身边亲人要么分离,要么死去,仅剩下他一人侥幸在祖地存活到了步惊云率军攻城那日。
阜池县收复之时,听闻步将军招收识字的士人入官府做事,他为了讨一口饭吃,穿着一身褴褛衣衫便前去报名,本以为希望不大,谁知竟就这般容易地被录取了,之后因为办事得力,还被提拔到了州军府,成为了一名录事掾。
杜漕每每回想起自己这五年来的经历都感慨万分,从家庭圆满到孑然一身,再到独自一人忍受困苦煎熬数年,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话说回来,在士兵将陈治带进他的帐篷,并解释了对方的身份后,杜漕就明白过来自己得负责接待、监督这位客人。
原本这类工作不该由他来做,不过考虑到都督身边其他武职官吏都是戴着黑面具的幽灵军成员,他确实是其中看起来最为正常的那个,也就可以理解步都督的安排了。
“陈掾请坐,可要来杯热茶?”暂搁下手中铅笔,杜漕温和有礼地询问。
陈治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帐篷内的环境摆设,在草席上落座,闻言从怀中拿出水囊示意了一下道:“杜掾不必费心招待,吾只需有个地方坐下休息片刻即可。”
“好,那足下请自便,有何所需尽可告知我。”
说罢,杜漕又拿起笔继续他勾稽缺失的工作。
陈治打开水囊,仰头喝了几口水,尔后默默转动视线打量着帐篷内部的构造。
从踏入这军营开始,他便发觉这郇州军与他所知的军队颇为不同。
首先,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般的军队早已疲惫不堪,这里的军士们却丝毫不见倦怠,反倒各个皆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其次,这营中的帐篷,高矮大小全部一致,一顶顶如房屋般整齐排列,一眼望去犹如一个迷阵,简直规整得令人生畏。
而踏入帐内之后,其中的环境亦叫他惊讶。
原本见都督的营帐内温暖敞亮,支架似用坚固的铜铁铸造,地面又铺有隔绝虫蚁潮气的帐布,他以为是主将独有的待遇,并不觉得稀奇,而此时在录事帐篷内,他赫然发觉此处的环境竟与主帐一模一样。
由此可以料想,外面那些军士所住的帐篷和这顶帐篷一样,其内的构造应当也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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