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抬起清亮的黑眸:“表演师傅的节目。”
周牧野道:“你接下来要做的是……”
阮宵提高嗓音:“表演师傅的节目!”
周牧野轻抬下巴:“你在场上应该专注的是……”
“表演师傅的节目!”阮宵脸色涨红,激动间,单薄的肩微微耸起,“我要尽一百分努力,完成师傅的节目!”
管他什么名次,管他什么节目还原度,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中。
他不是来比赛的,他是来表演的!他要将师傅的心路历程展现在观众面前!
阮宵情绪尚且处于顶峰,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突然在某一刻意识到,周围是一片安静。
阮宵回神,愣了一下,看向周围,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只是那些眼神中没有嘲讽,没有不屑,有的只是善意的鼓励。
阮宵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默默躲开视线,一脸难色地咬咬唇。
刚刚喊口号似的。
好社死……
阮宵抬头看向周牧野,还有点委屈埋怨的样子。
都是阿野,引他说那些话……
周牧野此时眼中含着很淡的笑意,低睫轻眨间,有些玩世不恭。
就在这个时候。
中场休息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将要引来下半场的比赛。
周牧野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阮宵眉间,轻轻搡了一下:
“去吧,皮卡丘。”
阮宵:“……”
他看了眼周牧野修长的指节,差点看成斗鸡眼,最后不知怎么想的,一把将周牧野的手抓住展开,露出一口小白牙,踮起脚尖,在他掌心咬了一口。
周牧野渐渐敛起笑意。
阮宵偏过脸,撩起眼睫,朝上看周牧野,殊不知自己上挑的眼角有些勾着人心。
“我才没你说得那么菜。”
声音轻而细。
周牧野舔舔唇角,彻底没了笑。
就因为周牧野说他菜,阮宵报复地咬了一口。
接着松手,拉开外套拉链,将白色运动外套扔在长椅上,朝着冰场入口大踏步走去。
彻底满血复活。
身后,周牧野低睫看向掌心的浅淡红痕,沾着一圈湿润印记。
看了半晌,阖上掌心,就像阖上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这时。
“野王……”
一个小矮个朝平台上递来一支油性黑色笔,怯怯地看着周牧野,“能不能……帮我签一个名。”
说着,转过身,将后背洁白的外套对着周牧野。
周牧野接过笔,探身越过栏杆。
那天心情好,他给小矮个签了两个名。
***
白熙羽进入休息室后,咬着手指甲,坐立难安,一想到刚才商瑶对阮宵那副亲昵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拳。
世青赛前,他登门拜访过商瑶,请她帮忙为自己编曲,但是商瑶以工作忙为由,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了。
不仅是世青赛前,以前他跟周牧野的关系那么好,也没见商瑶为他编过曲或者录过光盘。
那阮宵有什么资格……
想到这,他嫉妒得心里几乎要滴血,趁着四下无人,踹了脚沙发泄愤。
站在那个位置,过道对面忽闪忽闪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白熙羽看过去,发现斜对面的房间上挂着演播室的牌子,房间的门敞开了一道缝,光源来自那里。
白熙羽环着手臂,若有所思般,缓缓朝演播室走去。
因为是中场休息时间,演播室里的工作人员暂时出去,白熙羽在昏暗的房间内,看到了桌上箱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光盘。
按照赛事要求,每个选手都得提供音乐光盘,上面会标明运行时长,以及节目名。
阮宵是下一个出场,光盘已经被抽出来了。
白熙羽拿起阮宵的光盘打量,接着,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他拿出一旁笔筒里的回形针,把光盘按在桌上,在光滑的盘面上使劲地划,另外还有一张备用光盘,也如法炮制。
白熙羽一边划光盘,一边露出扭曲的笑:
“以为商瑶编曲就能拿第一?你做梦……”
-
阮宵上场后,按照惯例,会沿着冰场边缘滑行一圈,向观众们展示自己。
虽然阮宵毫无名气,也从没露过脸,但还是收获了热情的掌声。
他似乎天生就有种路人缘。
阮宵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在上千人面前表演,心理素质必须得过硬。
不过紧张只是一时的,他在绕场一圈后,看着茫茫的冰面,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此刻更多的,是想要畅快滑行的想法。
阮宵在冰场中央站定,摆好起定姿态,低着头,等待音乐响起。
偌大的场馆也因为他的动作渐渐安静了下来。
十秒、二十秒、半分钟……
观众席上渐渐响起讨论声,阮宵也察觉到哪里不对经,他抬头看向场外,发现前方的裁判面面相觑,不一会儿,肖开阳急匆匆地出现在候场区,对他招手。
阮宵只好滑过去,撑住护栏:“肖教练……”
肖开阳脸色有些懊恼,也有些抱歉,道:“宵宵,今天你可能比不了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这边,不明白怎么回事。
阮宵茫然:“为什么?”
肖开阳:“你的光盘算坏了,放不出来,备用盘也不能用。”
阮宵“啊?”了一声,下意识又想问为什么,可看肖开阳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肖开阳跟他商量道:“先接下一位吧,如果能补救,我们最后上场,如果没办法,只能……”
阮宵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不得不说,这坏消息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泼得人有些心寒。
接着,他看向悬于场馆中央的显示屏,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和出场顺序。
阮宵扭头看着显示器,突然问:“教练,接下来的4分30秒,还是我的吧?”
肖开阳怔了一下:“什么?”
阮宵转回头看他,手一推,身轻如燕地向后滑行,笑得乖巧:“只有这次机会了,虽然不够完美,但只要能尽全力展示,对于我和师傅来说就够了。”
肖开阳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眼看着阮宵再次在冰场中央站好,摆好姿势,忽然明白,阮宵打算在没配乐的情况下继续演出。
肖开阳内心震颤,这怎么可能……
阮宵站好姿势。
既然没有配乐,那怎么滑都可以,他打算表演裴湛的那一版编舞。
突发意外,很难不受影响,此刻他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周围的环境也有些嘈杂,但阮宵强迫自己冷静、专注,回忆该从哪个动作开始,该从哪个拍子起步。
阮宵阖上眼,可真正冷静下来,他脑子里响起的却不是动作和音乐。
而是一道略显消沉颓丧的背影。
指尖夹着一根烟,明明灭灭。
那人站在国家队合影前,一站就是半天,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才骂一句什么,将相框暴力倒扣,浑不在意扔进抽屉里。
他平时不爱笑,只有喝醉酒时,才会笑着拿出裂屏的手机,翻出过去在领奖台上的照片,说自己那时站得有多高,一张一张翻过去,到了最后却是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感到一阵微风拂面,阮宵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间滑了出去,以大一字步起始,张开双臂。
整个场馆渐渐安静,观众们看着场上展开身姿的少年,从错愕转变为惊艳,也只花了短短的半分钟。
虽然少了配乐,但少年本身就好像一首音乐,通过他的步伐和律动感,大家很快就看出了节奏,加上少年饱满的情绪以及干净漂亮的动作,这一切足以将他们引入到节目中。
场上的少年,仿佛在诉说一个悲伤的故事。
滑行过程中,阮宵心里一直踩着旋律,前面抒情阶段铺垫好,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第一个跳跃,是后外点冰三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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