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对于阮宵的拜托义不容辞,她在家休息两天后,就来俱乐部担任阮宵的陪同教练。
起初,云燕因为太久没看到阮宵,总归是想念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所以上课时还算耐心。
可渐渐的,随着阮宵一次又一次无法达到预期,让她失望,云燕性格中强硬严厉的一面开始凸显出来。
有时候,整个场馆内都能听到她不留情面的呵斥声。
“你在干嘛?旋转第一圈的时候要留头!留头!留头!刚才说过多少遍?为什么还在反复忘记!”
“阮宵,你不是白天鹅,不用这么含蓄,肩往后、往两旁,尽量去展开,记住黑天鹅是什么样的,你得演出来!”
“吃饭了没!脚都飘了!动作幅度要大,但你得扎根在冰上,你是天鹅,不是随地乱转的陀螺!”
“……”
在云燕严酷的责备声中,阮宵变得越来越累,往往都是精疲力尽的状态。
无论他怎么做,好像都达不到老师的要求。
然而不仅是阮宵累,云燕也累。
她教过的学生各个都有过人天赋,像阮宵这么不开窍的,真的少有,她每天喊得嗓子都冒火。
云燕没办法,在某一天突然叫停训练,把阮宵喊来场边。
云燕双手叉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对阮宵道:“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把动作要领顺一遍,不要再出错,还有,带上情绪,不要像现在这样……”
云燕停顿了一下,才道:“你好像只会体验快乐,也只懂得快乐,情绪一旦超出熟知的范围,就不知道如何展现,太单一,没有灵性,我从你身上,根本看不出黑天鹅的野心和破坏力……起码现在不能。”
阮宵一直低着头,满脸涨得通红。
云燕收拾起一旁的外套和包,头也不回地道:“三天后我来看你。”
云燕刚走,一个白毛少年滑到阮宵身旁,充满担忧地唤他:“师兄……”
阮宵抿着唇,神色崩得很紧,他固执地摇了摇头,无声中仿佛是表示自己没事,又仿佛在拒绝听别人跟他交流,接着,朝另一边的出口滑去。
陈墨站在原地,望着阮宵的背影,茫然一阵,暗暗叹了口气。
阮宵去到更衣室,这个时间段,大家都还在冰场上训练,所以这里没有人。
阮宵关上门,去饮水机旁倒水,拿起杯子灌水的时候,蓦然呛到,咳了出来。
他咳得很厉害,眼睛都通红潮湿了。
阮宵用手臂捂住嘴,背靠在衣柜的门上,身体一颤一颤,闷住咳嗽声,那双黑水水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水色。
心灵是前所未有的疲倦,焦虑正在一天一天将他侵蚀。
***
那天晚上训练到后半部分,阮宵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休息区的周牧野。
周牧野膝上放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正在专注地敲击键盘。
阮宵不知道周牧野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每晚周牧野差不多都会提前到,来俱乐部接他一起回家。
阮宵自从参加国际赛事后,网络上的关注度持续上升,他家的火锅店自然而然就被网友们查了出来,虽然生意比之前更火爆了,但原来在火锅店楼上的住处也不能住了。
不久前刚发生过有粉丝撬开三楼的铁栅栏,进了阮宵房间准备按摄像头的事,好在发现得及时,阮曼玲也报了警。
阮曼玲在附近租了房子,本来想带阮宵一起搬过去,但商瑶知晓后,强烈要求阮宵去周家住。
一是因为周家的社区环境绝对安全,不可能被某些狂热粉丝找到位置。二是因为阮曼玲太忙,没空照顾阮宵,阮宵平时在俱乐部来回,如果没人接送也不方便,不如就让阮宵住在周宅,等阮曼玲有空的时候,阮宵可以再回去住。
于是,阮宵目前都住在周宅里,而且自从周牧野拿到驾照后,他去哪儿都由周牧野接送。
阮宵滑到场边,上半身架在护栏边缘,歪着头看周牧野。
一整天紧绷和压抑的神经,也在这时候松弛下来。
他本来就想静静欣赏会儿周牧野认真写论文时的样子,不过周牧野似乎心有所感,这时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周牧野冲他轻挑了挑眉,似乎在问他好了吗?
阮宵想了想,点点头。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
他已经很累了。
-
收拾好东西跟周牧野前往停车场。
周牧野的车是一辆黑色AMG,时尚、年轻又冷酷。
副驾是阮宵的专属座位,阮宵在副驾的挡风玻璃前放着两排的盲盒玩偶,五颜六色,卡通风格跟车子极度不搭,座位上还有各式毛绒玩具以及抱枕,那也全是阮宵放的。
上了车后,阮宵正要系安全带。
周牧野从一旁递来一小盒蛋糕。
他时不时会在晚上给阮宵加餐,弄些甜点。
“谢谢阿野。”阮宵笑了笑。
虽然最近因为训练的事没什么胃口,但不忍浪费周牧野的心意,所以当场打开包装盒,用勺子挑着吃。
阮宵一个人吃着吃着,不知想到什么,偏过脸看向周牧野,道:“阿野,你帮我看看,这样子凶不凶?”
周牧野刚发动车,听阮宵这么说,看向他:“什么样?”
阮宵坐正身体,面对周牧野,相当认真地皱起眉,微微皱起挺翘的小鼻子,眼神做出自以为的凶狠状。
云燕说了,做一只黑天鹅,有很多特质,其中一个便是要凌厉,具有攻击性。
但他总是太温良顺从,没办法给人一种带攻击性的感觉。
阮宵龇出不明显的小虎牙:“我凶吗?”
周牧野看他,好一会儿,淡声道:“不凶。”
阮宵霎时间就跟泄气一样,不过很快又支棱起来,维持表情不变,一手像老虎一样握爪放在脸庞,嗓子里还故意发出拙劣的帝王引擎模仿声。
又龇牙咧嘴地问:“凶吗!”
阮宵以为自己是猛虎。
但在周牧野看来……
周牧野低了下睫,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随意勾过白色奶油,又抬起往阮宵精致的鼻尖上沾了一下。
阮宵只觉鼻尖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周牧野倾身靠近,轻柔地含吮掉奶油。
阮宵愣怔。
周牧野一手扶着阮宵的椅背,退开些,昏暗的车内,他的视线在阮宵漂亮的五官上来回扫视,最后低声道:“你故意的吗?”
阮宵眼一眨,声音温吞:“什么啊?”
周牧野:“故意卖萌?”
阮宵“哎呀”一声,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靠回椅背,他心里烦扰,终于端起蛋糕盒,张开深渊巨口,泄愤一样,一口吞掉一大半蛋糕。
阮宵嘴角都是奶油,嘴里塞得满满的,发音模糊不清:“阿野我不会跳黑天鹅!我做不到!”
周牧野整天忙于学业,不过大概知道阮宵最近要换节目的事,也知道那段编舞的灵感来源,是来自一部同名奥斯卡获奖电影。
周牧野转身坐回驾驶座,挂挡,踩下油门,冰冷声线懒懒的:“回去一起看电影,让少爷给你详细地解析一遍。”
-
晚上回到周宅,阮宵洗好澡,头上还挂着毛巾就往周牧野的房间里钻。
他现在住的是别墅里的客房,在二楼,去找周牧野还得下楼。
阮宵中途好巧不巧遇上商瑶。
商瑶逮着机会,又拉住阮宵,问起那十胎的下落。
不过显然,十胎还下落不明。
商瑶蹙眉,沉思一会儿,把阮宵拉到一旁:“宵宵,别害羞,商阿姨很开明,商阿姨就想问问……是不是牧野不行?”
“!!!”
阮宵脸色爆红,急忙解释,“没没没没……没有,我我我……我……我们还没有一起那那那……”
把孩子吓得都结巴了,“那”了半天也没“那”出结果。
商瑶却很快明白了,拍了下阮宵的手背,恨铁不成钢道:“哎呀!就是周牧野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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