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请愿书,莫说是挡掉一张遗旨,就是重新拥立新帝都没有问题。
在二十万保家卫国的生命面前,先帝的遗旨不值一提。
朝中众臣包括丞相在内,都被这张请愿书震住了。
无人察觉,龙椅上的淮子玉长舒一口气。
·
前往冷宫的宫道上。
大太监身后跟着君后才配享有的仪仗,手里郑重捧着两道圣旨
一道放明飞卿出冷宫,一道立他为后。
明飞卿无悲无喜地接过两道圣旨。
“君后。”太监连称呼都改过来了,毕恭毕敬的。
“新梧宫一早就为您备好了,殿下处理完朝政,今晚就来看你。”
明飞卿:“哦。”
“国丧之后,立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同进行。”
“哦。”
“立后之后,明家也会一同得到册封,明大人升任三品侍郎,您母亲大夫人得一品诰命。”
“嗯。”
大太监:“.......”天大的殊荣,这君后怎么能一脸冷漠啊!
明飞卿抬起头,有人给他撑伞,他看不到风雪,便打开了那把伞,独自朝泰和殿走去。
那里有个观星台。
大太监忙带着人跟上去。
明飞卿道:“谁都不许跟。”
他如今是君后,说话很有分量。
众人一步不敢多迈。
大太监想了想,跑去了御书房。
明飞卿踏着雪,一步一步走向观星台。
他记得前世这一夜,天上挂了许多星星。
他提起被雪沾湿的衣裙,登上观星台的琉璃亭。
凌厉的风雪吹打到他身上时变得格外温柔,一点都不刺骨。
明飞卿看了一眼那道立后的圣旨,和前世没有什么差别。
纵使他极力反抗挣扎,命运还是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他望向辽阔的星空和百米观星台下的雪地。
前世他站在这里,一心求死。
此时此刻,他却想求生。
“明飞卿!!”
观星台下传来一声呼唤,明飞卿视线下移,看到淮子玉满身风雪地站在下面。
“这么冷的天,你爬上去喝西北风?!”
明飞卿:“......”这块破玉,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淮瑾一边嗔怪,一边却逆着风雪也爬上了观星台。
西北风倒灌进他的衣服,雪砸得他头疼。
淮子玉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继而又闪现出一些血淋淋的画面。
他脚下踉跄起来,不得不紧紧扶着把手才能逆风往上爬。
终于站在了和明飞卿持平的高台之上。
他看到明飞卿穿着孝服站在观星台边缘,心猛地揪起来。
噩梦卷土而来。
也是在观星台上,一身戴孝的明飞卿决绝地跳下高台。
只留给他一个抓不住的衣角。
“飞卿...”
淮瑾用力摇了摇头,已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他只知道他必须立刻马上把明飞卿牢牢抓在手心里,不让他变成那截抓不住的衣角。
“你...你...”
他抓着明飞卿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却不能说出口,他只是害怕地攥紧明飞卿,却根本不知道在怕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得明飞卿站在高处。
他也不敢再看天上的星星,总觉得那些星星很刺眼。
总害怕有人提醒他,星星是会落下来的。
他忍过一阵头痛,眼前终于清晰几分,看清了明飞卿清俊动人的面容,他患得患失:“你是不是想跳下去?你...你别跳下去...”
“陛下,我没想跳下去。”
淮子玉看到飞卿温柔地朝他笑,眼里溢着爱意与星光。
紧接着,心口被温暖的手心贴上了。
明飞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淮瑾的心口处,柔声纠正:“是你要跳下去才对。”
他用力一推,淮瑾后背凌空,月光铺在他眼底,雪在百米高台之下,西北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紫微星悬在天上,君王往地狱坠落。
第23章 酸苦(一)(前世)
前世种种,如流星砸进淮瑾的记忆里。
他记起来,那年父皇没有死,西征按计划进行,最后战报传回京都,二十万将士活埋于边境雪灾。
战败之后,西溱举国萧条,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郁气息。
朝中给二十万将士设了衣冠冢,老皇帝亲自去祭拜时,被百姓砸了一身臭鸡蛋,他们冲破御前侍卫的围护,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到:“昏君!你怎么不早点替他们死!?”
皇帝悔恨交加之下,当场吐血三升,一病不起。
半个月后,京中忽然传出了一首歌谣。
这歌谣编得朗朗上口,明里暗里写的又是情爱之事,而其中的两个主角,一个是南国君主耶律南炙,一个,是东宫的明飞卿。
明飞卿在南国时,就被传出不少不堪之言,当时还有一些编排他的话本传到了西溱境内,很快就被淮瑾下令禁了。
但在这消息发达的皇城里,谁还不知道太子妃的黄谣呢?
“早就听说耶律狗贼是个会玩的,明飞卿在南国三年,恐怕都被玩透了,亏得太子不嫌他脏。”
“真是不知羞耻,还传出这种丑事,上次祈福一事,恐怕就是上天嫌他脏了大典,才降了血光之灾。”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他啊,早就自尽了,何苦活在世上拖累人?”
“还害了二十万将士,他跟皇帝,都该死!”
......
这阵风刮得太急太猛,很快,淮瑾也听到了那些歌谣。
他盛怒质问:“是谁又开始传这些事?!”
下属瑟瑟发抖:“下官不知,一夜之间这歌谣忽然就传得满皇城都是,连街边的稚童都学了起来,实在摸不清源头在哪!”
淮瑾脸色阴沉得难看,他近日本就在为西征惨败的事焦头烂额,如今又有人造这些不堪入耳的黄谣。
虽然歌谣里不曾涉及他,但太子妃受辱,等同整个东宫都丢了脸面,他如何不气不急?
最让他痛苦的是,这些所谓的谣言,可能不是谣言。
明飞卿当日被救下来时,衣衫不整,浑身淤青。
淮瑾不忍追问他遭遇过什么。
正是因为没有明确的答案,所以猜忌才久久萦绕在心头。
先前他努力不去在意这些事,如今......真像是心头倒插了根刺,这刺越扎越深,存在感越来越强。
淮瑾自己都骗不过自己了。
他扫光了桌上的花瓶,四分五裂的碎片全落在地上。
·
后院的厨房传出油炸酥肉的香味。
明飞卿熟练地将裹了鸡蛋的肉放进热油之中,热油一阵沸腾后,炸好的小酥肉就浮了起来。
他把酥肉捞起来放进盘子里摆好,又掀开盖子,看炖锅里的鱼汤熬得怎么样。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厨司的大厨倒成了打下手的帮厨。
锅里的油热到一定程度开始往外溅,明飞卿的手背被油溅了好几个红痕。
“少君小心被油溅到了。”大厨忙上前替他将酥肉捞出来,“这油热起来,是有些呛人的。”
候在一旁的天青已经拧了一把冷毛巾来,替明飞卿敷起手背:“公子想吃什么,厨司都会照做,完全不用亲自下厨,您腿上的伤刚好一些,不能久站。”
他扶着明飞卿在轮椅上坐下,明飞卿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膝盖,他才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脚下虚浮。
“我能做的事,已经很少了。他好不容易要来内院吃饭,我想亲手做些好吃的。”
天青撇了撇嘴:“殿下已经数月没来看过公子了,明知道你身上有伤,还如此不上心...”
“......”明飞卿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自嘲道:“我这样的废人,他自然不想看着添堵的。”
“公子...”
天青在某些事情上,可一点都不傻,他察觉到,公子近来伤春悲秋的次数比往常多了许多,还总说些自轻自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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