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门主算得确实很准。”张妁幅度很小地作了一揖,说道,“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方岐生和聂秋脸上的表情,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心情愉悦,认定了比武招亲这事儿是有八成的把握,便迈开脚步,带着灵羲走了。
房门开开合合,聂秋望着房门重新闭紧,转头看向方岐生,颇为无奈地叹气道:“若不是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我都怀疑你是提前和妁夫人商量好了来算计我。”
想辩解又没机会辩解,从方岐生开口的那一刻起,就连张妁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聂秋。
他说:“你真的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去罢了。你看,你这么好,又最会哄人开心,要是到时候镇峨王的小女儿对你动了芳心该怎么办?”
方岐生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俊不禁,先反驳了聂秋的后半句话:“是你想多了,这天底下大抵也就只有你会觉得我擅于哄人开心了,旁人见了我躲还来不及。”
说完后,他按了按眉心,又说道:“我有一瞬间确实是有点生气。”
哪儿是一瞬间啊,至少有一盏茶的时间都是怒气腾腾的。
聂秋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这么说,也不多问原因,他知道方岐生向来都很好哄,道道歉,撒撒娇,说两三句好话,方岐生的脸色就会好看很多,宛如一头发怒的野狼,明明还是愠怒的,但还是将柔软的肚皮翻过来叫他摸,简直就是顺顺毛就能解决的事情。
很划算,所以每次聂秋发现方岐生的情绪有所变化之后都会选择先服软。
好言好语地相劝了之后,方岐生的语气果然缓和下来,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吗?”
这话就像是滚到桌案边缘处的鸡蛋一样,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落得粉身碎骨。
聂秋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莫名有点紧张,试探性地问道:“你感兴趣的不是比武招亲这件事本身,因为张妁说的那个方法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你感兴趣的是‘和我一起参加比武招亲’,所以……你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痛痛快快地比试一番吗?”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方岐生确实是这么想的。
打从见到聂秋的那柄斩//马//刀开始,方岐生就对他的武功路数起了兴趣,后来在霞雁城饮酒作乐的时候听聂秋醉意朦胧地说他自己是“蝉联几届比武大会榜首,师从裂云刀,红雪艳梅的师弟,沉云阁的关门弟子”,方岐生这才起了要同他比试的念头,只不过一直没机会。
后来身上的伤治好了,又要离开皇城了,回到魔教总舵之后,方岐生也明里暗里地和聂秋提了这件事,结果都被聂秋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来。
方岐生一开始以为聂秋是不想动手,后来石荒兴冲冲地上门来找聂秋,拖着他去比试,聂秋被石荒磨了几天,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与他比试了一番,当然也只是点到即止。
但还是够方岐生喝一壶醋了。
答应谁都行,就是死活不答应他,这不就叫人心烦了吗。
正好张妁又提出了参加比武招亲的方法,方岐生承认,当聂秋答应下来的时候,他确实是动了怒,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是个机会,于是顺势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方岐生曲起指节,抵住下唇,语气带了点笑意,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我就没必要瞒你了。你现在及时抽身,不去参加比武招亲还来得及,不过……”
不过你就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参加别人的比武招亲吗?
聂秋哑口无言,又瞧见方岐生的那副神色,真恨不得捏着他的脸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方岐生当初提起要和他比试的时候,聂秋委婉地拒绝了。因为上一世的缘故,他一想到对方岐生拔刀相向的场面都胆战心惊,更别说真要与他切磋了,不可能的。
而且,说句实话,在聂秋眼里,和方岐生做那种事的时候和打架没什么区别。
鲜血淋漓,伤痕遍布,又咬又舔,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可不是和打架没区别吗。
床上也打架,床下也打架,聂秋实在是没办法理解方岐生那些奇怪的念头。
但是想到方岐生要去参加别人的比武招亲,聂秋恍然就明白了之前方岐生为什么会生气,换了他也想生气,这种事情怕是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他有私心,而且很严重,不想让旁人看见方岐生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再喜欢也没用,反正他早就捷足先登了。
聂秋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方岐生,说道:“你已经处心积虑布好了陷阱,我除了往陷阱里面跳,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只要你到时候不会后悔就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偏袒过一个人。
方岐生却不领这个人情,只是说:“我不会后悔的,你也无须顾忌我,该怎么出招就怎么出招,行走江湖,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你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磨了这么久,聂秋总算是肯答应下来,方岐生的脸色由阴转晴,上下打量了聂秋一番,抬手遮住他的左半张脸,看了一会儿,又改成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聂秋轻轻 “嗯?”了一声,很疑惑。
方岐生迟疑片刻,最终拍板敲定,“到时候你去买张面具戴着,要遮得严严实实的那种。”
聂秋就开始和他讨价还价起来:“好,那你也得戴上面具。”
“我们两个都戴面具?”方岐生想到那个场面就好笑,“一黑一白,一看就是……”
“一对?”
方岐生愣了愣,很快就用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聂秋的嘴,轻咳两声,说道:“一看就是一伙。我觉得你最近的这种话实在是太多了,也该收敛收敛了。”
什么清风朗月啊,光明磊落啊,玉洁冰清啊,那些词儿都不适用聂秋了。
方岐生想,分明就是只狡猾又会掩饰的狐狸,简简单单讲两句话就能勾得人挪不开视线。
于是他就凶巴巴起来,威胁道:“你别和我讨价还价,到底戴不戴面具?”
“知道了。”聂秋眯起眼睛,声音含混,乖乖答应了下来,“我会戴的。”
第139章 双璧
张蕊支起一条腿, 毫无形象可言,流里流气地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望着底下的那群人。
她的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 是常年舞枪弄棒所留下的痕迹。
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有两人正缠斗,你来我往, 拳脚毫无力度,一看就是花架子,亏得街旁伸着脖子凑热闹的那群百姓看得津津有味, 竟然也没发觉出什么不对劲。
这大抵就是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了。
“妁姐, 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魔教教主与右护法在哪里?”张蕊看得倦了,打了个呵欠,扯扯张妁的衣角,凑过去轻声问道, “这些人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们多久能来啊?”
“你别着急,肯定得等父亲来过之后, 他们才会现身。”
张妁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手中抽出来。
镇峨王平日里处理的公务可不少,不可能天天守在擂台旁, 所以他只会在第一天的时候露露面, 好让镇峨城的百姓们知晓他对此事的看重。
之后,只有在比武中夺得头筹的人才能进镇峨府再见到他一面。
而方岐生和聂秋会刻意避开镇峨王, 等他离开之后再出现,免得被认出来。
张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椅背上,懒懒地掀起眼皮,四处看了看, 这才好像后知后觉似的,对张妁身旁坐了许久的贾昭笑道:“哟,这不是姐夫吗,实在抱歉,我这时候才瞧见你,姐夫这么大度,应该不会怪罪我的无礼吧?”
贾昭嘴角抽了抽,表情是一贯的沉稳内敛,语气平和,很宽容地说道:“不碍事。”
“蕊蕊。”张妁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敲,眯起眼睛提醒道,“别总是捉弄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