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上(255)
原来陆辞之前在饭桌上,主动向他社里那些弟兄们问这问那,谈天说地的目的,就在这儿?
钟父听到儿子就跟胡闹般结了个跟蹴鞠相关的社、又成天不务正业,穿着丝鞋罗桍,短帽轻装,一瞧就不是正经读书人的风流装束,在场上飞弄着球,却能不声不响地挣下这么一大笔钱时,顿时狠狠吃了一惊。
他跟钟母在铺里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所得的薪酬,居然还不见得有钟元轻轻松松地踢两场比赛多!
陆辞向钟元投去淡淡一瞥,后者终于有了点儿默契,迅速起身回屋,从小箱里掏出这三年来断断续续地踢球所得来,老实交代道:“剩下的都在这了。”
看到那白花花的银钱后,钟父钟母顿时又受到了惊吓。
若说先前还有那么点儿怀疑的话,现在他们是彻底信了。
毕竟陆辞才刚回来,家里又有钟母守着,俩人即使能串供,也断无可能凭空飞进这么一大笔钱啊!
那可是他们亲眼瞧着,儿子从自个儿屋里取出来的 !
陆辞见钟父钟母不再激烈反对钟元踢球,而是不住地追问蹴鞠究竟是咋回事儿,球彩怎么会有这么多,让钟元笨拙地一一解答时,就知目的已然达到。
于是,他也不再逗留,而是识趣地将饮尽的茶杯放下,不留身和名,施施然地回自家去了。
说白了,钟家父母之所以那般反对钟元踢球,主要是‘蹴鞠之戏’不是正道的想法根深蒂固,又担心凭这没有前程,也无收益,叫钟元荒废时光,游手好闲,以后无法养活一家老小的缘故。
经陆辞解释后,眼前又有明晃晃的银钱摆着,他们的疑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瞧着只是轻松地玩乐,又不触犯律法,居然还能挣那么多钱!
饶是只是年轻时能干的把戏,只消再挣上几年,也能买个大些的房子,置些田地放租出去,哪怕日后只靠收租子,都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而陆辞所画的‘供奉’这块大饼,不论是钟元还是钟家父母,都没太抱期望,却在心态上加了一道‘也能有做官这一出路’的保险而已。
解决了钟家这一桩大事后,功成身退的陆辞,当即就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待他悠悠醒转,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的夜间了。
他在下仆的服侍下洗漱过后,又披上外裳,询道:“我娘可回来了?”
那健仆忙应道:“一个时辰前,就已回了。”
陆辞颔首。
当他不疾不徐地行至小厅边上时,就听得里头传来陆母熟悉的温和嗓音:“……你才这么大岁数,家里人就放心你独自远行?”
这是在他还睡着的时候,娘亲就已经跟狄青聊上了?
陆辞颇感兴趣地眨了眨眼,停下脚步,同时冲下仆比了个手势,示意其噤声后,就一派坦然地听起了墙角。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跟前经常紧张脸红、说话也结结巴巴,对外人更是冷冷淡淡、沉默寡言的小狸奴,居然在面对他娘亲时,还表现得挺能说会道的:“只要是同公祖一道,不论去哪儿,爹娘都是再安心不过的了。”
陆母却对他口中的称谓颇感兴趣:“你怎称呼大郎为公祖?”
狄青遂将自己来自汾州,而陆辞曾为知州之事,简单做了解释,极诚恳地补了句:“当爹娘得知是公祖写的信后,即刻高兴得紧,还将我带到祖坟前,好好烧了几炷香。”
陆母既欣慰,又骄傲地叹了口气。
若不是陆辞做官做得极得人心,治下百姓又怎么可能对他这般信任,肯将重要的儿郎就这么简单地托付给他?
狄青机灵地摸准了陆母那‘想听与大郎有关的好话、但不好意思开口’的脉,接下来就陆辞在汾州任职时所建的诸多功绩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很快就让暗地里偷听的陆辞都为之脸皮发烫,实在忍不住了。
他故意将脚步加重几分,又轻咳一声,成功打断了狄青那滔滔不绝的话语。
刚听得津津有味的陆母,面上还带着几分被贸然打断的遗憾,狄青却是惊喜至极地向厅门处看去:“公祖!”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陆辞展颜一笑,温声唤道:“娘亲,正是大郎回来了。”
陆母愣愣地站起身来,朝他疾步行了几步,但等近到跟前后,又有些不知所措般,将早年做活太多而发糙的手在裙上擦拭了几遍,才紧张道:“你……模样变了许多。”
这眉眼也好,气质也罢,竟与她那英年早逝的夫君半点不似。
跟相貌平平的她,更是没有多少相似处可言了。
若陆辞不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多少母子连心,陆母险些都不敢认这太过亮眼的英俊郎君了。
陆辞固然心细,却也没能猜出陆母这微妙的停顿背后的意思。
对相貌渐渐与现代的自己靠近这点,更是并无察觉。
他见陆母顿住脚步,只弯了眉眼,稍一俯身,就从从容容地将与近些年来身量抽高、修长挺拔的自己相比、要显得瘦弱矮小多了的娘亲轻轻拥住,轻笑道:“在我眼里,娘亲芳华仍在,却还是从前模样。”
陆母不由失笑。
那点因这三年来容貌气质上的变化而产生的些许隔阂,仿佛也随着这熟悉的玩笑烟消云散了:“净瞎说。你怎还是这么个喜欢玩笑的性子?”
陆辞叹息:“仅是过去了三年,连我这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娘亲竟都不肯信了。”
陆母哭笑不得,随口道:“这般油嘴滑舌,怎不见你娶个娘子回来再对她说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她这大郎人长得俊、才学也是顶天的好,年岁才及弱冠,也是时候物色好人家的小娘子了。
虽还没看到陆辞如何反应,听到这话的瞬间,狄青面上的笑容就倏然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因陆辞一贯的优异表现,陆母很是清楚独子不但再聪明不过,且行事极有自己的想法,又拥有超出岁数的沉稳和成算,她习惯了不做什么干涉,是再放心不过了。
真说起来,若是连让密州人乐滋滋地敢对外自称家乡人杰地灵的陆文曲星,都不足以让娘亲放心的话,那偌大密州里头,恐怕也再挑不出第二个能让家里安心的人了。
她似是仅这么随口一提,就很快被陆辞自然地带离了这颇含催婚意图的话题,转而谈论起生意经来。
无人注意到的是,狄青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舒完气后,他却愣住了。
平白无故的,自个儿在这紧张个什么劲儿?
等夜深了,回房之后,狄青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久久难以成眠。
对先前那股莫名涌现的不安感,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竟是那般自私坏毒,贪心地只想叫公祖对他百般照顾千般好,却不愿见别的女子与公祖结为连理,为公祖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么?
这一念头乍一浮现,狄青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赶紧否决了。
——他绝无此念。
天地可鉴,他铁定是想让公祖,越过越好的。
只是公祖若是成亲的话,最受影响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柳兄朱兄吧。
毕竟一旦有女眷入住后,他们哪怕只是为了避嫌,也不好再赖在公祖家不走了。
然而再仔细一想,狄青又赫然发现,面临无处可去的窘境的,好像只剩自己一人:朱兄与公祖年岁相近,早就听说其母正积极为其寻觅合适亲事;柳七则早已成亲,有了家眷,缺的也就是在京中置办家业,将妻室从乡籍接来同住罢了,甚至可能还借此机会出去花天酒地,眠花宿柳,不亦乐乎……
以公祖的好心,肯定不会将他随意送走,但又有哪家贵女,肯接受他这么个不是做活下人,还净需要公祖照顾的累赘白吃白喝,还不时占用公祖的关心呢?
将心比心,狄青想,若他是那名有天赐的无双好运气,嫁予公祖为妻的女子的话,决计是不愿有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来碍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