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10)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摔打过了,这会儿也是捏着拳头忍着才没在夫郎面前丢脸呢。
李文斌听了手里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揉着淤青,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说:“以前我管不了,往后,你可仔细着。再多了一道疤,我可不答应。”
贺林轩就算这会儿很痛,也笑出声来。
他拉着夫郎撑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到嘴边亲了一口,说:“我记住了。我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得好好留着这条命看着你,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又胡说,我能去哪里。”
李文斌也展颜笑了。
等揉好了伤,李文斌去洗手,见他真的拿来鸡蛋,忙说:“别费这事了。我自小就这样,诺儿也随了我,过一会儿便就好了。”
鸡蛋也是难得,就是祭给夫君儿子的五脏庙也好啊。
贺林轩不听他的。
等煮好鸡蛋,他让李文斌躺到诺儿身边,一手给孩子敷着,一手用鸡蛋在他眼睛上滚着,边低声笑着和他说话。
“还好你不像诺儿这么爱哭,不然,我们家就得搬到山顶上去了。”
李文斌很聪明,虽没人这么和他说话,他也听得懂贺林轩的幽默。
这是笑话他们家迟早要被泪水淹了呢。
不由睁开另一只眼瞪他,说:“胡说,诺儿长到这么大,我只听他哭过几回。”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闭上眼睛和贺林轩说起那些埋藏在他心里、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的往事。
“听我阿爹说,我小时候特别爱哭,若是谁叫我不高兴了,立刻就要哭出来。”
想起那段时光,他不再是苦涩,反而从心里感到缅怀和愉快。
“你不知道,我的眼睛只要稍稍一哭,就会红起来发肿,看起来特别像遭了大罪。所以,那会儿我阿父和我阿兄,总是被阿爹追着打,后来都不敢来逗我了。我长大了,也喜欢这么吓唬我阿兄他们……”
贺林轩听着倒是心疼。
短短几句便能听出来,他曾经也是受着父兄呵护,调皮捣蛋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蹉磨。
他没把满心感慨表现出来,仍然笑着说:“我今日见识了一回,算是怕了你了。老天给你这双眼睛,合该是要你多笑笑,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哭了。”
“林轩……”
李文斌的睫毛抖了又抖,很快被打湿了。
喊了一声贺林轩的名字,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再多言语都不足以说明他的悸动和感激。
贺林轩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乖,你可别让我言而无信了。”
李文斌没有睁开眼睛,任由晶莹的泪珠滑落,但已不能控制地笑出声来。
等他睡着,贺林轩收起鸡蛋,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了。
时间还很早,虽然很想陪着夫郎,可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
不过,他没敢把睡着的夫郎幼子单独放在家里太久,就拿了砍刀去到屋后的竹林。
这片地方在贺林轩对新房的规划范围内,本来也要砍除的。正好先砍上几根练练手,他也能在院子里看着,免得有人摸进家里来。
经历了刘媒人一事,他现在可是对贺家村人的人品不敢抱希望了。
再说,就算没有人来,蛇虫鼠蚁的也不让人放心。
李文斌睡醒了出来,就看到他在庭院大树下用砍刀片竹,地上已经有不少竹蔑。
见他走来,贺林轩忙拦住他,“别过来,小心扎了脚。”
他放下砍刀走向夫郎,边把手指上缠着的布条拆下来,边说:“我还想着过一会儿去叫醒你们呢,现在正好。去喊诺儿起来,我把菜炒上,很快能开饭了。”
“哦。”
李文斌应着声却没走开,看他手上的东西,很是好奇。
贺林轩甩了甩缠手布条,说:“许久没干这事,怕扎着手。”
事实上已经被扎过好几回了,实在不是办法,才撕了旧衣裳做了一个简易手套,并没什么稀奇的。
李文斌笑了起来,说要帮忙做饭,被贺林轩推着回屋。
饭已经蒸好了,菜也洗好了,只要下锅就行,哪里要让他动手?
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午饭,贺林轩打算出门一趟。
他本来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就窝家里和夫郎培养感情,哪想到出了媒人这一件糟心事。
这顿午饭已经用光了家里仅存的菜肉,他不得已要上山倒腾一些东西回来,免得明日真的要空手回门去。
贺林轩没说自己的难处,只道:“下午你和诺儿在家里四处走走看看,也别让孩子再睡着,晚上要走觉的。我上山一趟,原来设好的陷阱得去看看,运气好的话,咱们晚上就喝鸡汤了。”
李文斌说:“我们哪里顿顿就要吃肉了,那些野物都要留着买卖的。”
贺林轩捏捏他的脸,说:“都是山神爷赏的,又不花钱。”
末了,他还不忘和诺儿挥手道别,这才拿着砍刀背上弓箭箭筒离了家。
李文斌牵着儿子目送他离开,直到不见了他的影子才回转。
带着诺儿摸地方,李文斌这也才看到家里的窘迫。
除了半缸米,几叶子野菜,几担子柴火,几张皮毛,再没有别的了。
他这才知道贺林轩为什么要在成婚第二天就赶着上山,心里不由也有些担忧。
不过他不会对儿子说这些忧患,只是蹲在他面前,怜爱地摸着儿子的脸,笑着说:“诺儿,你记住,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他就是你的阿父,知道吗?”
诺儿啊了一声,抬手和他比划着什么。
李文斌点头说:“对,我们不走了,一直住在这里。”
诺儿绷着小脸,像是认真想了很久,才对阿爹点了点头。
虽然这地方比阿伯家还要小,还要破,但他觉得那个很会做饭很爱笑的男人做自己的阿父也不错。
唔,要是能别总是贴着他的阿爹,就更好了。
第11章
贺林轩这一趟收获不错。
日落前回到家,除了背在背后的野菜野果,手里还提满了用草绳串起来的野鸡野兔,还有一尾肥硕的鱼。
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第一次看到的诺儿非常好奇。
亦步亦趋跟着走回厨房的时候,他一直没错开眼睛。
贺林轩又发现了,这孩子还真的和他阿爹很像,对万事充满了好奇心。每到这个时候那双桃花眼就会微微撑大,放出光芒来,异常专注。
贺林轩逗他,把鱼往孩子面前递了递。
诺儿看他阿爹,见他点头,这才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去摸鳞片。没想到那鱼竟然还活着,被碰到立刻甩了甩尾巴。
虽然很虚弱,也把小孩吓得不轻,直往阿爹身后躲。
奈何李文斌也被吓了一跳,差点绊倒他。
贺林轩看得哈哈大笑,换来两双桃花眼不约而同的瞪视。
贺林轩不敢把人逗得狠了,把东西放好,就去洗了手凑过来。
先是一矮身把小娃娃抱起来,在他受惊的啊啊叫声中,贺林轩笑出声来:“勉之,你看诺儿,和你早上的反应一模一样呢。”
李文斌想起早上的羞事,不由脸上一红。
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他,他只得警告地看了贺林轩一眼,不许他在孩子面前瞎胡说,这才摸摸诺儿的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娃娃或许是想起了中午对阿爹的承诺,也或是猎户宽厚的肩膀让他很有安全感,渐渐地放松了身体。
贺林轩只当没看见父子俩的眉眼官司,摸着诺儿的背,回头和夫郎说话。
“今天在山上转了转,运气好找到了一只刚生了崽的奶羊,明天一早我就去逮回家来。你看诺儿,也和你似得,浑身摸不到一两肉,多喂他喝些羊奶,看能不能长壮实些。”
李文斌为他对儿子的用心而觉得窝心,又为他三言两语总不忘调戏自己而羞恼。见他完全不打算收敛还戏谑地看了眼自己,顿时没好气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昨晚求饶那会儿就发现了,猎户浑身都硬邦邦的,只有耳朵这一处软肉。
贺林轩装作疼地嘶了一声,说:“勉之,你昨天咬的牙印还在呢,你看——哎,好好好,我不说了。”
李文斌这才丢开揪住他耳朵的手,正要说什么,却见诺儿有样学样。
听贺林轩哎哟哎哟叫,诺儿就笑得浑身都颤动起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也是很难得见他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李文斌看着也笑眯了眼睛。
不过见诺儿不打算放过夫君的耳朵了,虽知道贺林轩是装的,也不由说道:“快放下来,别对你阿父没大没小的。”
贺林轩脚步顿了一下,蓦地看向李文斌。
李文斌的脸一下子通红。
让儿子管贺林轩叫阿父,虽然是迟早的事,但他好似也太心急了些。这才是第一天呢,他也没问过夫君就着急地——
贺林轩凑在他脸上极快地亲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笑。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李文斌一颗心前所未有地满足,虽很害羞,但笑容也变得柔软起来。
只有诺儿看见了,收了笑,不怎么高兴地揪了揪贺林轩的耳朵。
他用了点力气,凝视着李文斌的贺林轩回过神来,看向他。
李文斌也赶忙撤开视线,这会儿才想起儿子还在呢,顿时脖子耳朵都红透了。
贺林轩的脸皮却是铁做的,笑呵呵地凑在诺儿脸上左右亲了一口,说:“你也有呢,还比阿爹多一个,别生气啦。”
这下,诺儿也和他阿爹一样浑身都要红透了。
他松开贺林轩的耳朵,抱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你们啊……还真的很像。”
贺林轩难免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