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她发现赵长夏似乎变了个模样。原本头发凌乱,遮挡了脸颊,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反而是那双锐利的眼神。当所有的发丝都藏进幞头里,她的五官便完全露了出来,立体的五官、比女性稍微硬朗的线条让她看起来有些雌雄莫辨。
这儿没有镜子给赵长夏照,她也不在意自己的模样,耿直道:“送你下山。”
曲清江略无奈:“我才过来没多久,而且我还得找一会儿蓼蓝。”
赵长夏不知道蓼蓝是什么,但猜想应该是昨天曲清江竹篓里装着的那些草。
没有干涉曲清江的决定,赵长夏回到百年樟树那儿,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曲清江见她没有离去,心里稍感安定,采蓼蓝时偶尔会看樟树,见她依旧在那儿才放心地继续采收蓼蓝。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面:她缺心眼?婚后你会发现她心眼比你还多。
赵狼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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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借口
曲清江生怕赵长夏稍不留神就跑了,于是逮着机会就跟她说话:“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大名叫曲清江。”
赵长夏正在试穿曲清江带来的衣服,随口应道:“我姓赵,代号六月。”
心里却在想,“这衣服虽然补丁有点多,但料子比那两个死人的粗麻布衣要好,可以穿在身上,粗麻布衣就在睡觉时披一披。”
曲清江不解:“代号是自号吗?”
“……”什么字号自号?赵长夏含糊道,“可以这么理解。”
曲清江没多想:“赵六月,还挺好记的。我以后能这么叫你吗?”
“以后?这山里的逃户还有很多,你还敢来?”
曲清江也猜到逃户不止三人,一般人极少会独自逃进深山老林里,人都是喜欢聚居的,——赵六月除外,——所以山中必定还有别的逃户。
“你能跟他们说官府正在招抚流民吗?”曲清江道,“山里野兽多,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策。”
更重要的是,她怕这些流民没人管,会有越来越多影响乡里治安的情况出现。
“再遇到他们的话,我会帮你转达的。”
曲清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没打算离开这儿吗?”
赵长夏心说:“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曲清江灵光一闪:“你莫非没有携带户贴?”
她这么问还算委婉的了,实际上她猜赵长夏没有户贴在身,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来历,也就是所谓的“浮浪人”。
浮浪人的构成有很多种,逃户、流民其实都算,还有些从军队里逃出来的逃兵、从官府衙门的管理中逃脱的官奴、或者从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奴婢,最后就是犯了事逃跑的犯人。
逃户和流民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赵长夏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来历。
对方是女子,脸、手与手臂上没有刺字,不可能是逃兵、官奴和犯人。从她的身手和杀人时的干脆利落来看,也不大像是给大户人家当奴婢的。
所以,曲清江觉得赵长夏大概率是出身武官世家,自幼接受过训练,但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离家出走,也可能是家人犯法,她被牵连籍没为奴,只能逃跑。——没有户贴的她就只能遁入山林、隐姓埋名。
她越脑补越觉得很合理,暗暗决定:“既然她的来历十分敏感,那以后还是尽量别问了。”
其实她在冷静下来后也曾想过是否要将山中有逃户的事情告诉她爹,或者提醒一下乡人别往山里跑。
可是乡人进山搜人有可能把赵六月也搜出来,自己就是恩将仇报。若不提醒乡人,她也害怕再出现类似昨日那样的事情。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礼后兵”。由赵长夏给逃户们传达官府招抚流民的诏令,逃户们愿意被招抚,自然不会跟乡人起冲突。若是逃户们不愿意被招抚,她便先劝赵长夏离开,再告知乡人注意提防逃户作乱之事。
赵长夏实话实说:“我没有户贴。”
她坦言并非是完全信任曲清江,她只是想知道曲清江知道自己没有户贴后,会怎么做。
是告发自己,或是被吓退?
“如果你想离开这儿,其实也是有办法的,只要找到认识你、知道你的底细的人为你作保,你们再去到官府那儿,他们自会让人核实你的身份,没有户贴也无妨。”曲清江道。
赵长夏没有正面回答:“再说吧!”
她看了眼天色,提醒道,“你待太久,该下山了。”
这时,曲清江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似乎在怪她没有吃午饭。而且午饭时间都快过,她再不回去,只怕她爹要到处找人了,于是道:“你记得跟大家说官府招抚流民的事,我明天再来找你!”
依旧是将曲清江送到能看见山路那儿,赵长夏忽然道:“这次把镰刀放好,别又落下了。”
曲清江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她昨天故意遗落镰刀的事,也是让她别再去而复返。
她微微一笑:“那我明天来找你,你可不许躲着不见我。”
赵长夏:“……”
她想说自己没有躲着对方,只是每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时都会先潜伏起来观察,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会露面。
须臾,她还是点了点头。
——
曲清江回到家后,果然被她爹曲锋逮着“拷问”了一番。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加上竹篓里确实有蓼蓝,曲锋没找到什么破绽,便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曲清江闲时又问他:“爹,你说都已经入冬了,那些流民都是如何过冬的?”
曲锋疑惑:“你忽然关心流民做甚?”
曲清江真假参半地说:“我去给乡里那些穷苦人家送衣物时,见他们的房子简陋破旧,屋顶的茅草被风一吹就跑,若是遇到雨雪天,只怕无处安身。这些乡人的日子尚且如此艰难了,那么那些居无定所、没有安身之所的流民呢?他们岂非只能以地为席、以天为被、风餐露宿?”
曲锋沉吟片刻,道:“你提醒了我,咱们该给寺观捐些善款了。寺观的屋舍多,又多是瓦房,每年冬天都会接纳不少贫苦百姓过冬,流民亦可去那儿落脚。咱们捐些善款,也当是救济那些人了。”
“我们何不直接捐给那些人?”
曲锋正色道:“乐娘,你要记住,做善事可以,但不能直接施舍。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去年施舍了他们衣物,今年不施舍,他们没人会记得你去年的恩,只会记得你今年没有施舍他们。我们捐善款给寺观,不仅寺观会记得我们的功德,那些通过寺观得到施舍的人也会感激我们,哪怕今年我们没有捐善款,也不会有人说我们的不是。”
曲清江若有所思:“爹,我知道了。”
她知道她爹说得有道理,但第二天她依旧会给赵长夏带一些食物过去,——她认为自己对赵长夏并非施舍,而是报答。
这次她给赵长夏带的是萝卜饼,用面粉跟腌制过的萝卜丝揉成饼状,或煎或蒸或烙,做法虽不同,但出炉后同样好吃。
赵长夏没有动萝卜饼,她道:“你不必每天都带食物过来给我,我没那么容易饿死。”
“我知道,毕竟在我给你送食物之前,你也没有饿死,可见你压根就不需要我的食物。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到还可以为你做什么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赵长夏道:“你当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
曲清江浅笑着反问:“那你当时为何要杀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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