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将目光从林不羡的脸上挪开,看了看一旁的妞妞以及不远处摇篮里的妮妮。
动摇是短暂的,几个呼吸的功夫,云安想到了周舒小郡主,想到了李元,想到了一头撞死御前的老靖王,想到师父,想到了妞妞的生母林二姐。
这些人……几乎所有生命中经历的不幸,都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制度造成的。
权力平衡,宗门家族,帝王之术,对同性之间的感情避如蛇蝎,封建迷信……上至帝王,下及庶人,纵然尊卑殊途,命分具无差别……所有人都生活在时代的大网下,在劫难逃。
回头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后悔的事还不够多吗?有多少是抓不住机会,优柔寡断或者抱着侥幸心理犯下的错?
自己和亦溪还不到三十岁,她们俩的身体都接受过宁宁的健康胶囊的调理,加上空间里的各种药物,活个七八十年不成问题,人生连一半都没过呢……
妞妞和妮妮还那没小!
若是再不走,未来“云秉初”这个名字定会出现在权力的漩涡里,说不定到最后自己两个女儿的未来都会被天家拿捏在手里。
这样生死荣辱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日子,难道还没过够吗?!
云安的目光再度坚定,荒岛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一定是辛苦的,但只要大家伙齐心协力,创造美好家园指日可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了让自己所爱之人可以自由生活,不再担心他人的打压,自己一定要做!
想到玉纤纤对自己态度,那个“无论如何云秉初也要被留下来的态度……”云安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她温柔地凝望林不羡良久,用自己粗糙的手指与林不羡十指相扣,轻轻问道:“若……我不小心再度食言,不得不与你们分开些时日,你可愿等我?”
林不羡的手指抽动,紧紧地夹着与云安相互交叉起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安,一双美目中满是探寻。
云安勾了勾嘴角,眼中只有温柔。
林不羡张了张嘴,云安摇了摇头。
一切询问都被咽了回去,只剩两字:“愿意。”
看着云安泛红的眼眶,林不羡的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云安这副蹉跎的样子任谁也不能质疑她对这个家的感情,历尽千辛万苦的一直都是她。
云安脸上,手上,身体上和心里头的沧桑,每一道都是为了和自己重逢留下的。
林不羡坚信,但凡云安有一点儿办法,她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承受的苦楚和疼痛,数倍于自己。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身边有娘亲,有女儿,有这么多朋友陪着,而留下来的……注定了虚与委蛇地孤军奋战。
“爹,娘亲?”妞妞看着自家爹娘默然相对垂泪,有些慌了。
林不羡将妞妞搂在怀里,轻抚女儿的脊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怕自己一张口便碎了克制。
云安从外面搂住了母女俩,房间内安静极了。
……
云安决定用之前定下的秘密方式传达消息给王氏兄弟,让他们不要再搞破坏动作了。
关于这个游戏规则,云安想:自己大概只猜对了一半儿……
通过玉纤纤的反应,云安得出这个时代所谓的时空纠察,的确没有权限去杀害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但为了保险起见,时空总署里还有一群类似“园丁”的存在,如玉纤纤所言:若这个时空某些原住民做出的事情影响了“历史”的发展,园丁就该出现了,或许当初的赵金之死,也是时空纠察找到“园丁”做的。
周六,王氏兄弟,广威他们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云安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他们至于危险当中。
自己要是这样做了,那和宁安王还有什么区别?
现在就要看永乐公主的那封信了,看看周大将军能不能把她们一家救出去……
这种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的感觉,糟糕透了。
可对云安而言,真的已经到了黔驴技穷,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她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坐拥兵权的宁安王,还有时空总署!
宁安王的身边有玉纤纤……说不定还有别的时空纠察或者“园丁”守护他的安全,自己想要玉石俱焚……怕都是不能。
自家亦溪是历史名人,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可娘亲呢?两个女儿呢?
云安不得不顾虑。
那是一个连宁宁会忌惮三分的地方,就算自己有燧发枪又如何?
就算自己真的组织人手发起反抗又如何?时空总署的“园丁”大概瞬间就能灭了他们。
从玉纤纤那坚定的态度上来看,云安知道:这场历史大事件中,“云秉初”大概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云安和林不羡在宁安王府住了一年。
妮妮两岁了,已经能通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诉求了,抓周之礼也是在宁安王府完成的,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妮妮抓了一只大馒头……
这馒头是云安随手放的,放在了最远的地方……
为此林不羡埋怨了云安好久,虽然身陷囹圄,但林不羡对妮妮的抓周之礼很重视,几乎把能代表全天下所有行当的代表物件儿都找来了,什么算盘啊,笔啊,针灸用的针和女红用的针线都单独装到小盒子里,书啊,画啊,小弹弓都有!
……结果云安非得放了一个馒头,林不羡把妮妮放在红布上刚撒手,妮妮直奔那雪白的大馒头就去了,心无旁骛,完全不受任何干扰,在林不羡“伤心”的惊呼声中,抓了馒头。
云安倒是无所谓的,抱着妮妮眉开眼笑地说道:“好样的我老闺女,抓个大馒头一辈子都不挨饿。”逗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林夫人轻叹一声,安慰林不羡道:“抓周之礼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利,安儿说的对,粮食的寓意不错,旁的做不得真……你小时候还抓了一面镜子呢,也没看你整日对镜打扮。”
……
自从妮妮抓周之礼后,云安一改常态,主动参与到了宁安王幕僚的当中,不仅率领云鹿他们为宁安王筹措了大量白银,还提出用土豆代替军粮,推广土豆的几种吃法等建议,土豆比粮食好运输多了,而且产量高,大大解决了宁安王的军需之患。
云安的“忠诚”虽然令林母愁容满面,但也并非没有回报。
终于在通和五年,春。
宁安王赐了云安一座宅院,面积是从前云宅的数倍,并且亲笔给云宅题写了匾额,让林不羡等一众家眷搬了回去,并且在玉纤纤的建议下,宁安王又给了云安一个破格的赏赐:下令砍掉了雍州城内所有的柳树。
不过云安作为宁安王的幕僚兼首席军需官,依旧住在宁安王府的小院里。
经过两年多的奋战,北海大军从淟州打到了京畿附近,眼看着胜利在望,却也受到了朝廷猛烈的反击,再难进一步。
宁安王召开了一次最高军事会议,与会的有:周将军,玉纤纤,云安,还有两个云安从未见过的人。
众人商议后决定:由大将军继续镇守后方,宁安王率众前往京畿,披挂上阵,振奋士气。
云安作为宁安王麾下的重要幕僚自然要同行,宁安王还特别“恩准”云秉初之妻林氏,同行。
只是宁安王在雍州的根基太深,各方面牵扯太多,要动的东西也太多,等到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个月……
出发的前几日,云安来到宁安王书房。
“参见王爷。”
“来了,坐吧,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宁安王的书房里摆了四口锁好的大箱子,书案上还放了一口小木箱,有些琐碎物件儿宁安王还在整理。
“我没什么东西,早都收拾好了……不过有一件要紧事想禀报王爷。”
“说吧。”
“日前听内宅的大夫说,拙荆又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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