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叹了一声,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最近总是很矛盾。或许周六说的是对的,可我心里又很抵触给空谷送礼的这件事……从前我也有意无意巴结过他,但动机和目的不太一样,以前是觉得他可怜又想雪中送炭。现在再让我给他送礼,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可仔细想想,我不也给宁王送过礼物么?可能我早就已经活成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了。”
玄一语重心长地说道:“依我看,不过是本心和世俗的碰撞罢了,所谓‘道’者,一曰逍遥,一曰顺应。逍遥者,置身物外也;顺应者,顺其自然也。此刻的你,显然做不到逍遥,那便顺其自然好了。天下运道如是,国运如是,人在屋檐下尚且不得不低头,何况大势所趋乎?有些时候也要学会把初心暂且秉持在自己的心底,先活下去,把自己的根基打好,莫失莫忘,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拿出来吧。这件事不过是场人情往来,又不是大奸大恶,太拘泥反而会困扰。我相信你终有一日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到时候再凭良心也不晚。”
“多谢玄一道长!”云安深深地行了一礼,有良师如此,何其幸哉。
……
第二天一大早,宁王府的马车就到了,掌柜的毕恭毕敬亲自上来请人,玄一让瑞儿来叫云安,云安早都梳洗整装完毕,拉开门便随瑞儿出了门。
上了马车,一行人直奔宁王府。
玄一虽然是给宁王下的拜帖,不过求见的却是宁王老太妃,当初宁王的父亲靖王殿下一头撞死御前,陛下下旨厚葬靖王,为靖王定风水穴的人正是清虚观的天师们,玄一道长也在其中。
说到底宁王虽然尊贵,但其实是和玄一道长差着辈分的,越过他直接去见老太妃并不失礼。
玄一让云安等在门口,带着瑞儿先进了正厅,毕竟云安是“外男”没有老太妃的准许,不能擅入。
过了片刻,瑞儿从角门出来,低声对云安说道:“老太妃命丫鬟将姑爷带到梨院去,道长让姑爷谢了恩便去吧,不用进去了。”
云安明白了,撩起衣襟下摆在门口磕了头,自有丫鬟上前来给云安引路,不用在老太妃这里浪费时间简直是太好了,云安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
“麻烦姐姐快一点儿。”云安对引路的丫鬟说道。
“是。”丫鬟加快了脚步,可云安还是觉得好慢,好不容易挨到梨院门口,云安对丫鬟说道:“里面的路我认识,姐姐回吧,谢谢了。”说完便往院内跑去。
“哎……云公子!”
云安才不管那丫鬟,随着脚步的移动,她听到了好听的音乐声,仔细一听是两种乐器合奏的声音,一琴一瑟,配合的非常和谐。
云安皱了皱眉,林不羡会弹古瑟,而且她也看过玉纤纤弹古琴……
寻着音乐声走,果然来到玉纤纤的房间,守门的丫鬟先是打了个万福,说道:“此乃玉夫人的卧房,公子可有手谕?”
“手谕?”云安傻眼了。
丫鬟抬起手,强硬地说道:“没有手谕不能进去。”
“有的有的!”老太妃身边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远远地喊道。
云安赶紧把人接过来,来到门前,丫鬟拿出一方令牌:“奉太妃口谕,准许云公子入梨院。”
第219章 三女同台
守门的丫鬟认清来人,忙行了一个万福礼:“原来是凌姑姑,奴婢见过姑姑。”
“嗯,奉太妃手谕,请云公子进去。”
“是,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
丫鬟推开小门进去了,凌姑姑掏出绢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嗔道:“云公子未免也忒着急,奴婢的腿都快跑断了,一颗心就像在喉咙里面跳似的,真是要了奴婢的半条命。”
云安笑着作揖道:“凌姐姐宽恕,我也是实在太思念我家娘子,才会如此失态。”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等公子这边好了,派个人去知会奴婢一声,奴婢再将您接回去,晚上老太妃赐了膳的。”
“明白了,谢谢姑姑。”
“奴婢告退。”
房间内的琴瑟之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到里面传信儿的丫鬟推门出来,说道:“云爷,夫人请你进去。”
“谢谢。”云安笑的灿烂,看的丫鬟微微一怔,别开了眼。
云安拎起衣襟下摆,迈过门槛儿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在卧房外面的小厅里看到了林不羡和玉纤纤,大概几个平方的地方斜摆着一琴一瑟,琴瑟组成一个“八”字,中间放了一只铜鼎,铜鼎外部的尖儿上蹲着一只铜制的凶兽,仔细一看正是那龙的第五子狻猊,传说这位龙子喜蹲坐,喜好烟雾,以这个姿态铸造在铜鼎之上,恰到好处。
房内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馥郁香气,而那袅袅香烟正从狻猊的口中飘出,却不上反下,如涓涓流水般“淌”到了下面的铜鼎里。
“娘子!”看到林不羡安然无恙,云安的一颗心总算归位,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欢喜和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林不羡立在古瑟之后,一只手的指尖点在瑟弦之上,另一只手弯在身前,美目流转溢出泽泽莹光,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黑色的素簪横叉固定,垂下一缕碎发贴在左边的脸颊上。
林四小姐朱唇轻启,柔声唤道:“相公。”
“娘子!”云安张开双臂快步向前,就在要即将触碰到林不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十分煞风景的声音:“咳咳!”
云安感觉自己的指尖甚至已经攫取到林不羡手指的温度了,可听到那声显然是故意为之的咳嗽声之后,林不羡快速收回了朝云安伸过来的手。
贝齿划过下唇,林不羡扫了玉纤纤一眼,云安会意,转体正面玉纤纤,后者端坐在一架古琴之后,保养极佳,打磨圆润,泛着象牙白的长指甲,宛若百无聊赖般扫过琴弦,发出半调琴音。
为何半调?
只因原本应该抚琴的另一只手,捏着兰花指抵在了朱唇之上,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
云安略欠了欠身,微笑说道:“草民云安,见过玉夫人。”
玉纤纤:“呵呵呵,云公子,别来无恙?”
笑声娇媚,说话声更是风情万种,比当时做花魁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玉纤纤的美……更像是一种媚骨,就连她一本正经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魅惑之感也会在不经意间透出来,李元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点都不奇怪,云安则是对这张脸早就有了抵抗力了,再加上云安虽然喜欢同性,却不是见到好看的女生就喜欢的那种人,云安一直对玉纤纤都是无感的。
云安的眼神澄澈泰然,还是垂下目光避免直视玉纤纤,说道:“多谢玉夫人,照顾内子。”
“都说夫妻同心,可这一开口怎么是南辕北辙呢?你我毕竟算是故交,云公子又何必如此疏远,像羡儿那样,叫我纤纤不就行了?”
羡儿?
纤纤?
云安皱了皱眉,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都很少会这样叫呢……
等等!
这不对劲儿,此人是玉纤纤,土生土长的燕国人,缥缈楼的前花魁,如今的宁王媵妾,又不是蓝星上的那个谁……“羡儿”这个称呼未免太亲密了吧?
难道二人趁我不在的时候……义结金兰了?
要是姐妹关系倒是说得过去。
云安的眉头刚要舒展,瞬间又蹙了起来,她很快推翻了这个设想,如果玉纤纤和她们家亦溪真的结拜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玉纤纤对自己的称呼也不对啊,结拜之后叫什么“云公子”应该叫声“姐夫”或者“妹夫”才对,玉纤纤多大来着……云安记不起了。
云安整理好表情,依旧笑道:“草民不敢,承蒙夫人赏识,愿意保持从前的那份情谊。只是如今……草民实在不便再随内子那般去称呼夫人。”
玉纤纤莞尔,手指拨弄琴弦,说道:“羡儿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我自然会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日前我和羡儿一起做得了一首新曲谱,云公子可要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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