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弦静默看完之后,歉声道:“事关师妹,我只是……”
“得!不必向我解释的。”幽幽靠坐在树下,无奈地长吁一口气,“若是百里溪找我算账了,你可要多帮我说些好话!”
薛清弦点头,“嗯。”
逐鹿盟座下能人不少,短短三日,便把沈将离要的乌根寻到,恭敬地奉到了秦破面前。
得知乌根已获,沈将离准备妥当后,便与宋真一起来到了锁着秦长生的房间。
“出、去。”沈将离不留情面,对着秦破就是冷冷一句。
秦破脸色铁青,“万一长生突然发狂……”
“不、会。”沈将离笃定回答。
秦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鬼医向来医治手法诡谲,医治病家时屏退闲人,也算是一种规矩。
他示意左右跟着他退出房间后,沈将离走近房门,把房门仔细关好,回头对着宋真道:“有、话?”
宋真点点头。
“你、说。”沈将离走到宋真身边。
常人寻常寿元不过六十上下,宋真已近三十岁,折损三十年寿元后,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倘若寿元没有六十,今日只怕会立即折在这里。
沈将离看她欲言又止,定是还有话要交代。
“我想回净庵。”宋真恳切地看着沈将离,她不敢面对苏醒后的秦长生,她不想每次看见他,都是满心的愧疚。
沈将离看看秦长生,“舍、得?”
宋真苦笑,“我想余生青灯诵经,为己赎罪,也为他祈福。”略微一顿,“倘若我还有一息残存……还能回到净庵……与师父道一句对不住。”
沈将离沉叹一声,点头答允。
宋真笑意微浓,“谢谢你,沈大夫。”
“开、始。”沈将离也不知此法到底有没有用,师祖所言,行针之时,得又快又准,切不可慢于乌根血竭之速。
她摊开了针囊,拿出了第一根银针,只觉指腹上都有一层湿腻。
说不紧张,都是假话。
宋真坐在了床边,温柔地解开了秦长生的胸口衣裳。
“下、针。”沈将离提醒宋真。
宋真牵住了秦长生的手,深望着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全部变作了心间的低唤,“长生……”
银针刺入乌根,沾染了乌根的液汁。
沈将离第一针扎入了秦长生的心口要穴,乌根液汁入体,他猝然睁眼,竟是骇人无比的白瞳。
“啊!”秦长生喉间沙哑低吼,蓦地挣动铁链,铿铿作响。
秦破在外听得惊心动魄,好几次想强闯入内,看个究竟。他又怕他猝然闯入,惹恼了沈将离,导致医治功亏一篑,害了独子的性命。是以,秦破握拳在房外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额上已沁满了汗珠。
“呃!”
随后响起的是宋真强行忍痛的声音,她的声音与秦长生的吼声交织一起,若不是知道是在医治,还以为秦长生正在啖食活人,才会发出那种让人背脊发毛的“咯咯”声响。
里面的人熬了整整半日,外面的人也熬了整整半日。
当宋真不支昏厥在床下时,秦长生的白瞳终是一瞬恢复了人的瞳色,他颤动的身子缓缓安静下来,只是怔怔地望着沈将离的眉眼。
沈将离顾不得细问他这是怎么了?她搭上他的脉息,终是探得了人的脉息,沈将离大喜长舒一口气,激动道:“成、了!”
听见了沈将离的声音,苦等许久的秦破一掌震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急切问道:“我儿如何?!”
沈将离倦声道:“安、好。”
秦破激动地坐到床边,把秦长生紧紧拥住,“长生,我的长生……”
秦长生呆呆地任由秦破拥着,眸光一刻也不曾从沈将离脸上移开——记忆之中,那捧着小白兔轻蹭的静美姑娘缓缓清晰起来,竟与眼前这个白瓷娃娃似的姑娘叠在了一起。
秦长生眸底多了一丝喜色,喉咙微响,“真……真……”
沈将离愕然,扶起了床边的昏厥宋真,指了指她,“她、是。”
秦长生没有多看宋真,他紧紧盯着沈将离,柔声道:“别……怕……”
沈将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急声道:“盟、主!”
秦破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回头老泪纵横道:“多谢沈大夫!”
“要、走!”沈将离想立即离开这儿,“马、上!”
秦破本想好好酬谢沈将离,“明日我备好马车……”
“不、干!”沈将离似是耍脾气的娃儿,“误、事!”
秦破也不好再强留沈将离,毕竟她与东海景氏向来交好,“来人,给沈大夫备车,再准备黄金……”
“不、必!”沈将离猛摇头,“她、也。”顿了一下,“跟、我。”
秦破皱眉,“她是我儿的妻子。”
“将、死。”沈将离故意说得夸张。
秦破看看她的苍白脸颊,只觉五味杂陈。
“都、好。”沈将离提醒秦破。
秦破看看虚弱呢喃的秦长生,又看看将死的宋真,沉默片刻后,终是垂头默许了。
沈将离暗舒一口气,扶着宋真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朝着逐鹿寨的寨门走去。
秦长生看见沈将离走远,焦急地唤道:“别……走……”无奈,命虽回来,可武功都已尽失,现在哪里能使出半点力气?
秦破温声安慰,“长生,会好的,都会好的。”
“她是……我的妻啊……”
“听爹的话,好好休息。”
薛清弦与幽幽每日都候在逐鹿寨外的林中,今日终是看见了沈将离。
“沈大夫。”车夫赶车停下,恭敬地对着沈将离一拜,掀起了车帘,帮着沈将离把宋真抱上了马车。
“走、吧。”沈将离提裙上了马车。
薛清弦与幽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相互递了个眼色,等马车离逐鹿寨再远些,她们再去与沈将离会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第270章 再会
暮色深处, 林荫遮天。
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道之上,偶有鸟兽窜出林间,发出一声轻响。
沈将离探上了宋真手腕, 一直注意着她的脉息。折寿三十载,她的脉息果然比先前微弱了许多。风烛残年的老人才会是这样, 甚至沈将离发现她的鬓角已隐隐透出了雪色。
“宋、真。”沈将离轻摇她的身子, 想将她唤醒。
宋真眉梢微跳, 疲惫地睁开双眸,眸光泛黄,已不复当初的灵光。
“如、何?”沈将离关切地问道。
宋真虚弱地动了动身子,她该有这样的结局,哪怕只能苟活数日,也算是老天给她最后的眷顾了,“没事, 我还好。”
沈将离五味杂陈, 忽地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
宋真勉强坐直了身子,靠在了车壁上,倦声问道:“我们走了多久?”
沈将离竖起食指。
“往南走三十里……”宋真还记得净庵的方向,“那座山不高,净庵就在山中。”
沈将离点头, 掀起车帘,正欲吩咐车夫,却见一只飞雀落在了车壁一角,叽叽喳喳地吵扰起来。
沈将离对着这飞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说完,四处看了看,想必幽幽与薛清弦就在附近。
车夫看得有趣, 笑道:“沈大夫,那只是鸟雀,听不懂人话的。”
“谁、说?”沈将离摇头,笃定地道,“能、懂!”话音刚落,便听咔嚓一声巨响响起,十步外的一颗老树便被拦腰劈倒,横倒在了山道之上。
车夫惊忙勒马,拉扯住了受惊的马儿,惊魂未定地道:“何人如此大胆!胆敢打劫逐鹿寨的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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