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关系(56)
还是傅奕珩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从沙发上抱起花一诺,放在自己膝盖上,一下一下捋着小孩的脊背:“千金是不是特别舍不得百万啊?”
关了门,没了外人,小孩才透露出真实情绪,吸了吸鼻子:“是啊。但我舍不得也没用,它有自己的家人,我只是捡到了它而已。”
“那你以后不提要找妈妈的事了?”
“不提了不提了再也不提了。”小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想你们也舍不得我,那种感觉好痛苦的。”
“千金知道什么是痛苦吗?”傅奕珩笑了。
“我知道的。”小孩人小鬼大地捏了捏傅奕珩的脸,摆出你不要小瞧我我懂的东西可多了的样子,“金主爸爸说了,当你舍不得跟某人说再见又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体会到的那种感觉就是痛苦。”
傅奕珩唇边的笑容僵了一下,黑眸黯了黯。
“诶呀,我儿子怎么这么聪明?”那头,周傲得意的笑声已经响彻机场上空,“领导你听见没?这是我的真情剖白啊,那时候多难啊,真的,你死活都不理我,现在想想都痛苦。真他妈痛苦。儿子都知道我痛苦。你要不要补偿一下我?”
“滚一边去。”听声音,花娆好像是结结实实踹了周傲一脚,漂亮爸爸人狠话不多,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回国了马上就来接你,就结束了视频。
傅奕珩本来还想问他们怎么比原计划早回来了一个礼拜,看对方已经挂断,只好作罢。
刚好忙活完,捧起饭碗,周氏夫夫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一进门,抱起飞扑过来的花一诺,周傲闻着饭菜味就一屁股黏在了饭桌边,很自然地拿起筷子:“看我算得准吧?正好赶上吃饭。”
“成天上我这儿蹭吃蹭喝,也不害臊。”傅奕珩给他们添饭,“怎么提前回来了?”
“咳,别提了,还不是太上皇一道诏书,把我给召回来的。”周傲神色忿忿,“有事找我,没事就把我发配边疆,哼,老子迟早架空他。”
“公司到底出什么事了?”花娆给花一诺夹菜,语气淡淡地问,勉为其难地表达了一下少得可怜的关心。
“不知道,出鬼了,股票突然跌了几个百分点。”周傲扒着饭,浑不在意,“没事儿,老头子兢兢业业一辈子,是个实业家,没见过什么阵仗,股市上这点波动都正常,过两天季度报告出炉了,谣言不攻自破,自然就涨回来了,不急这一会儿。我回来主要是应召参加董事会的。”
周少平常很狂放,满嘴跑火车,关键时刻对待工作还是很正经的,不然也坐不上副总的位置,除了他爸,没人怀疑他的业务能力,所以不管是傅奕珩还是花娆,听过就过去了,没人多问两句深究下去。
吃了饭,花娆把碗洗了,三个人喝着啤酒,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闲唠嗑,陪孩子看一部十分低幼向的动画电影。
“老傅,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娆娆那位靠谱的朋友吗?”周傲喝了点酒,话匣子一打开,又捡起老生常谈的话题,“人家还是个小鲜肉啊,舞蹈家,在国家大剧院表演过的。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对你真的,可以说非常感兴趣了,特积极,一天要打听一百零八遍。”
花娆没有附和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他想要你的微信,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傅奕珩支着手,看屏幕上两头熊耍贫逗趣,一头熊对另一头熊说:你怎么这么笨呀?这条路已经封啦,过不去,你得重新选条新的路!
“是啊,熊瞎子都知道,此路不通,得换条路。”花娆意有所指地道,上翘的丹凤眼里是晶莹漂亮的瞳孔,反射着电视的光,通透得让人不敢直视。
傅奕珩灌下一口冰镇黑啤,说:“随你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叮——神秘的社恐邻居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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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粒粒丫的火箭炮,大猪蹄壳、何七和八的手榴弹,lamb、豆蔻青梅、青苹果与早酥梨、纠结之由、false、空蹙、a1385978、听?、正正、确实还好、何七和八、取名废双洁党、红儿、七77777宝、24110503、momoi103、米酒or酸菜、端其、雪落红炉Sunny、初娢、1529683731、是腐不是福、默许、支一、譎炊、云城天街的地雷,感恩支持
第56章
千金小朋友没看完电影就睡着了, 人生赢家周傲一手牵着老婆,一手抱着孩子,冲傅奕珩嘚瑟地挤了挤眼睛,志得意满地走了。
傅奕珩把这存在即为了气死单身狗的一家人送上电梯,转头就去敲隔壁邻居家的门。
刚敲第一下,第二下还没落到实处, 那扇门就迫不及待开启一条缝儿。好像那人恰巧就守在门边似的。
傅奕珩尴尬地把落到一半的手收回,略微欠了欠身:“先生, 麻烦你了,我过来把猫接回去。”
便签纸很快就递出来:现在?孩子呢?
傅奕珩估摸着这人是在担心他这会儿把猫接回去,万一跟家里的孩子撞上, 之前合伙撒的谎就不攻自破了。
“孩子刚被家人接走。”傅奕珩解释, “明天我把猫送给父母养着, 老人家都喜欢小动物。”
门内安静了一会儿, 倏地一声巨响, 听动静,应该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砸在了地板上。
“怎么回事?”
傅奕珩眼皮一跳,下意识就想去推门,门纹丝未动,兴许是被事先抵住了。
等了两秒,白绒绒的百万从敞开的门缝里一瘸一拐地挤出来,脖子上还系了根特别喜庆的红色小领结,便利贴就贴在它圆滚滚的脑袋上:我以为那孩子是你的,我听见他管你叫爸爸……
“干爹也是爸爸呀。”傅奕珩蹲下来, 拿细长的手指挠起百万的下巴,小猫咪眯着眼睛仰起头,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响声,表示很是受用。傅奕珩拽了拽那根不知哪儿淘换来的小领结,笑了,“看来先生很喜欢百万。”
便利贴:它叫百万?
“嗯,千金取的。哦,千金就是我那干儿子,大名一诺,小名千金,一诺千金。啧,不说不觉得,这么一听,跟百万像是亲兄弟。”
站着累,傅奕珩顺势就坐在了瓷砖地面上,他胃里还残存着酒精,酒精易燃,人就比平时热情些,话多了些。按理说,这种形同自言自语的交流方式应该很别扭,但恰恰相反,他意外地觉得有趣,树洞一样,很有倾诉点什么的欲望。
可能他也跟花一诺一样,莫名相信这位不爱说话的邻居是个好人。
便利贴:你如果不方便,可以把百万留在我这里。
我很喜欢它。
“你愿意养它?”傅奕珩有点高兴,他盘着腿,左右摇晃了两下,“那就太好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是个很好的主人。是不是啊,百万?”
百万小幅度转了转耳朵,表示认同,随后略显吃力地把两条短短的前腿搭上他的大腿,再把脑袋搭上去,浅褐色的眼睛望着他,腻腻歪歪地求抱抱。
傅奕珩弯起的眼睛里,汪着如水的温柔,他把小小一只的猫崽拎起来,搂进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毛。
笑意未达眼底,如果魏燃能离得再近些,会察觉傅老师眼尾深了几分的纹路,会察觉傅老师的气质跟四年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似乎更沉静了,更随和了,身上的烟火气也更重了。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桩好事。
因为很难说,这是不是更游刃有余的一种高级伪装。
便利贴上陌生潦草的字体表达着很有人情味的关心:你不开心吗?
世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怪现象,比如,人总是更倾向于在安静的夜晚跟陌生人吐露心声。
“不能说不开心,这个决定理应是值得开心的。”傅奕珩勾着唇角沉吟,“但真要说开心,未免太违心。就是这种尴尬矛盾的心理状态,比起事件本身,更让我不开心。”
太拗口了,傅奕珩把自己都说懵了,噗嗤一声乐出来:“抱歉,我是个教书的,说话容易七弯八绕的找不到重点。”
用文字表达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完美地隐藏面部表情或语音语调透露出来的讯息,便利贴就简简单单四个字:情感问题?
傅奕珩挑起眉,打趣道:“我看起来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便利贴:不,你看起来只有很帅的样子。
傅奕珩看了,眉毛挑得更高了,有社交恐惧症的患者夸起人都这么直接的吗?想了想,也是,反正看不着脸,只有正经八百当着面儿,奉承话才会说不出口。
这简单,傅奕珩也会:“虽然没见过,但你应该也挺帅。”
便利贴:互相吹捧?
“这叫礼尚往来。”
便利贴:说到礼尚往来,我帮了你一个忙。
傅奕珩是个明白人:“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便利贴: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您说。”
问题可能有点长,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需要花点时间,门内好一阵儿都没动静,楼道里的声控灯熄了,百万窝在怀里都快睡着了,便利贴才姗姗来迟。
傅奕珩打个响指唤醒声控灯,眯起眼睛,纸上是这么写的:我曾经一时冲动,犯了错,对方是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现在我想挽回,不计成本,不计代价,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敢情真为情所困的是这位。
交浅莫言深,傅奕珩不好追问你犯了什么滔天大错,更不好仅凭有限的三两句信息妄加揣测,只能不好意思地推托:“我自个儿也是一堆糊涂账,真没什么立场就此类问题给您什么有用的建议。”
便利贴:你呢?你会原谅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吗?
这是个特应景的好问题。
傅奕珩撸猫的手敏感地顿了一下,再也没找到合适的节奏,百万被撸得不爽了,喵呜一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原路返回从门缝里挤了进去,估计是肚子饿了回去找吃食。
难耐的沉默延续了好一阵子。
“几年前我认识的一个人是这么回答的。”最后傅奕珩捏着白色的方块纸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看不见的灰尘,因为低着头,所以从玄关显示器里看不见他的神情,“怎么说来着,原谅很难,计较太累,就算了吧,算我欠他的呗。一辈子就这么长,脑容量就那么大,拿来记些美好的东西不是更好吗?”
说完,他潇洒地挥挥手,进了自己家。
魏燃在门后站了很久,直到僵直的腿连麻木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段话他记得,因为是他本人说的,就章漪那件破事儿。
傅奕珩引用的时候改了几个字,魏燃当时说原谅不可能,他把“不可能”改成了“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