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71)

　　这位经验丰富的文物贩子分析：五年前季大师能从墨大师手里抢生意，说明前者一定比后者技高一筹。墨大师跟季大师之间有芥蒂，不愿季大师插一脚分钱，我可不介意队伍里多一个风水高手！再说了，明知这姓季的知道我们去倒斗，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想到这里，地老鼠大概有了主意。他拉住要离开的季大师，劝和道：“你们同门师兄弟，哪有解不开的仇？没必要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如果这位季大师真有本事，完全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大家一起发财嘛！”
　　“这么说，老板是要我证明自己的本事咯？”季大师回过身来，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地老鼠身边黄色头发的保镖身上。他盯着这个保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掐算不止，一两分钟后，他对地老鼠说：“你且附耳过来。”
　　地老鼠凑上去，季大师弯下腰，在他耳边准确地说出了那个保镖的姓名、籍贯、年龄、家庭情况……甚至连那个保镖芒果过敏、曾为季富昌挡过一刀都算了出来！
　　“哎呀，高人啊！小欧的情况都让您说中了！”地老鼠握住季大师的手上下摇晃，“季大师，请您一定加入我们的队伍，给我们露一手寻龙脉的功夫！”
　　谁料季大师说：“寻龙脉就算了，你们队伍里已经有了个擅长分金定穴的高手。”他看了自家师弟一眼，后者傲慢地扬起下巴。季大师不生气，对面露焦急的地老鼠说：“不过我恰好就是阳城人，对宿阳山脉还算熟悉……我就加入你们做个向导吧。”
　　“好的，太好了！”地老鼠把巴掌拍得震天响，墨大师的脸色也勉强缓和。季大师拿了向导的定金，加入了这支小队。
　　小队中旁观了全过程的小鼠一脸困惑：等等，这就加入进来了？季大师到底是谁的人？
　　季大师是乔阳的人。
　　此时此刻，乔阳和经济特别行动署杨天河小队的人正在距离村子百米开外的监控车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地老鼠一行人的一举一动。看到地老鼠握住季富昌的手用力拍他后背，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路锦瑟赞赏道：“这个季富昌很厉害啊，也不知道他跟地老鼠说了什么，这么轻易就加入了。”
　　陈洋捏着下巴沉思：“季富昌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他毕竟在传销组织里混过不短的时间，骗起人来也算经验丰富。”杨天河说，“更何况他还有乔阳给他准备的剧本，照样子来就成了。”
　　“乔阳，你真厉害！”盛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阳，“我好紧张，真没想到季富昌就当着韩墨的面混进去了！”
　　乔阳放下望远镜，回了盛渺一个微笑：“只有当着韩墨的面，季富昌才有戏能混进去。”
　　“这话怎么说？”路锦瑟问，“万一韩墨不配合季富昌，反而拆穿他呢？”
　　乔阳摇了摇头：“韩墨不会这么做的。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如果他拆穿季富昌，季富昌也会反过来拆穿他，结果只是同归于尽；从感性的角度分析，韩墨心软，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他面前。我让季富昌一过去就说穿地老鼠等人的目的，韩墨如果不救场，那些盗墓贼为了保密一定会杀季富昌灭口……”
　　杨天河小队的几人点点头。
　　陈洋又问：“你为什么要让季富昌自称韩墨的师兄？”
　　“给地老鼠一个吸纳季富昌的理由：这个人比韩墨还要厉害。”
　　“地老鼠就这样信了啊……”盛渺觉得这个文物贩子意外地好骗。
　　乔阳耸肩：“当然没这么简单，地老鼠一定会让季富昌证明他比韩墨更加厉害。于是昨天晚上，我抓紧时间教会了他一套拳路，那是我本科跟剧组实习后向武术指导学来的一套拳路，返校后教会了韩墨。这套拳，只要按顺序出招就能打得十分真实好看，而且输赢早有定数。除此之外，我找人搞到了地老鼠一位忠心耿耿的保镖的资料，让季富昌准确地背下来……这样一来，如果韩墨伪装的是打手之类的角色，他就跟韩墨打一场证明他更能打；如果韩墨伪装的是风水师之类的，他就证明自己比韩墨更会算。”
　　路锦瑟点头：“这样啊，你的计划还挺周全的。”
　　陈洋非常高兴：“现在季富昌混进了盗墓贼里，他脚上穿着我们署提供的高科技鞋子，那鞋子的鞋底是用一种稀有金属荧光粉和橡胶制成，跟地面摩擦后会留下一定的荧光碎屑，只要我们佩戴特殊眼镜就能追踪盗墓贼的足迹。”
　　盛渺打了个响指：“这样一来，季富昌就是协助警方追捕盗墓贼。韩墨帮季富昌混进盗墓贼中，相当于协助警方、戴罪立功……哈哈，还真是强行戴罪立功！乔阳，有你的！”
　　杨天河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他问：“乔阳，你刚才说找人搞到了保镖的资料。有人帮你黑地老鼠的资料库？谁本事那么大、胆子也这么大？”
　　乔阳又举起望远镜：“好，他们上山了，咱们跟上去！希望季富昌记牢我的叮嘱，一定要信任韩墨，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是不是找吕潜帮忙了？那个熊孩子又做黑客了？他父母知道吗？”杨天河操着口南方口音连声问。
　　“走了走了。”乔阳不理他，放下望远镜开门下车。杨天河小队其他三个警员忍笑，跟着下车，把吃瘪的杨队长留在了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戴罪立功
墨狐狸（看着季富昌）：好气哦，明知是坑还得往里跳，为了人命不得不配合乔阳的计划
乔阳：计划通！
遥远的自家乖乖学习的吕潜：阿嚏！？

　　☆、韩墨开枪了

　　早上八点半, 地老鼠盗墓团伙的十六个人在翠乌峰的半山腰会和。最后一波赶到的老秦看到地老鼠身边站着的季富昌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队伍重新整合, 按照两列八排队形前进。最前头两个保镖开路, 第二排是风水师墨大师和向导季大师，第三排是地老鼠跟那个金毛的忠心手下小欧, 第四排两个保镖, 大虎和小鼠在第五排，老秦和另一个爆破手在第六排……墨阳四人被打散, 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地老鼠保镖的眼皮子底下。
　　正因如此，小鼠没办法询问老秦那个季大师是怎么回事, 老秦也没法问韩墨季富昌怎么会在这里。至于韩墨呢？他和季富昌走在地老鼠眼前, 彼此连句话都懒得说。墨大师拿着地图和罗盘选定方向, 季大师分析路况，时不时用小石头在树皮上比划两下，似乎是在算周易。
　　走在后面的老秦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走过每棵被季富昌用过的树时都留心观察，想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什么记号, 不过季富昌下手很轻，被划过的树皮跟其他的并没什么不同。
　　全神贯注留意树干和树皮的老秦没有注意到，地面上季富昌留下的脚印跟其他人比起来多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光泽。
　　在盗墓团伙过去近十分钟后, 杨天河带着一副特殊的眼镜，领着陈洋、路锦瑟、盛渺和乔阳追踪而去。由于山林地势复杂，太多人跟踪很容易暴露，所以由他们紧跟在地老鼠后面, 需要支援时再用卫星电话与留在山下的其他同事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墨大师和季大师带着地老鼠的盗墓贼们爬过了五个山头，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在暑气犹存的九月份，背着五六十斤的装备爬山不是件容易的事，纵然是专业的保镖们也累得汗流浃背，老秦这类老骨头必须靠后面的人推着才能避免掉队。
　　领头的墨大师走出了满身大汗，额头上亮晶晶的，不见狼狈，反倒多了几分人气儿。走到山上的一块平地时，他看看地图预估一下时间，回头建议地老鼠：“地老板，让兄弟们歇一会吧。我已经根据这里的地形推算出了太子墓的位置，就在乌凤峰的西头。按现在的脚程，天黑之前一定能到，今晚就能开棺。”
　　地老鼠别看个子矮小，一身腱子肉却非常结实，加上他背得东西比风水师们还少，目前看起来最轻松不过。他痛快地点点头，身旁的小欧就招呼其他人：“休息半小时吃点东西！”
　　队伍停了下来，大家纷纷放下装备，从背包里翻食物和水。
　　老秦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半晌，拿出水来喝。大虎和小鼠跟他坐在一起，刚想跟他说两句，一直走在老秦身边的爆破手凑过来，一巴掌拍在老秦背上：“老哥，还撑得住不？”
　　“噗！”老秦正在喝水，挨了这一掌，疼得把水喷了一地。他狼狈地用袖口擦擦嘴，苦笑：“有、有点吃不消……”低下头拍打被水溅湿的裤子时，他无意中看到刚才被他喷湿的地面有些反常：一部分水渗入土地，迅速干掉，另一部分水却渗不下去，水中还有极其微小的银白色金属屑。
　　“咦？”站在老秦旁边的爆破手也注意到这点。能做爆破手的人，无论外貌再粗犷、手再刚紧有力，都不会少一颗极其细腻的心。他直接把老秦从地上提溜起来，强迫后者让出刚才坐的位置，夺过老秦的水壶，泼了更多的水在地上，发现不渗水的地面隐约组成了一个银白色的鞋印！
　　“我操，所有人都站起来！”爆破手大吼一声，拿着水往队伍后面泼，发现一串脚印；又往队伍前面泼，也有一串脚印！
　　“怎么回事？”爆破手还在泼水，保镖小欧跑过来问。
　　爆破手指着地上的鞋印给他看：“有人的鞋底涂了东西，可能是什么罕见的荧光粉，肉眼看不见，但这玩意儿防水，洒上水就能找到……怕是给后面的什么人留记号呢！”
　　小欧凶眉一竖，立刻跑回地老鼠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明情况。
　　地老鼠眼睛一眯，小声吩咐：“带六个人，拿上家伙往山下追，要活口。”
　　“明白。”小欧点头，从队伍后面点了五个保镖和大虎，带上武器顺着他们的来路往回跑。
　　爆破手被留下，他拿着水壶继续往队伍的前端洒水，耐心地寻找脚印的主人。
　　盗墓团伙留下来的人面上都有困惑，不过每个人都保持安静。现场只能听见水洒到地面上的声音和远处的鸟叫声。
　　随着爆破手越来越近，季富昌感觉到了不安。他一开始不明白爆破手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洒水？地上有什么特别的？过了一会才恍然：啊……地上有我的特质鞋子留下的脚印！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季富昌彻底慌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一眼爆破手，又看一眼自己的鞋子，最后满头大汗、求助地看向韩墨：现在怎么办？我要被人发现了！
　　墨大师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看过来，对他轻轻摇头，意思很明确：冷静。
　　可这种时候，季富昌怎么可能冷静下来？他本就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英雄人物，也许本质不坏，却远够不上侠肝义胆。这次答应帮乔阳混进盗墓贼里，一方面是真的感念墨阳的恩情，另一方面是被乔阳在电话里的几句话激起了血性，再一方面就是……500万的酬劳啊！实在很有吸引力！
　　在这些原因的促使下，他脑袋一热飞到阳城，听从了乔阳的一系列安排。可当他在翠乌峰脚下按剧本拦住盗墓贼，看到这些人的满眼凶光时，血一下子凉了，胆怯立刻战胜勇气，有那么一两秒，他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季富昌强压恐惧跟盗墓贼们进了山，一路上都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不过是带带路，带带路就有500万！只要不被发现就好，菩萨保佑我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