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何乐知朝站在旁边的周沐尧伸手。
周沐尧手机攥在手里,递出去的同时叫他:“……乐知。”
何乐知没回应,登上周沐尧的微信。电脑有点卡,微信界面好半天都没有弹出来。何乐知直视屏幕,表情看起来安静淡定。
周沐尧额头上有汗,微信弹出来的同时,他按住何乐知握鼠标的手。
“乐知。”周沐尧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痛苦,他有时会用这个语气耍赖,何乐知就会让着他,只是平时是装可怜,此刻他是真心实意。他俯身下来,平视着何乐知,“我自己说行吗?”
何乐知动了动手腕,挣开他的手,说:“不用。”
周沐尧还要说话,何乐知说:“边上站着。”
周沐尧微信列表里有个钢铁侠头像的联系人,没有备注。周沐尧没有清理记录的习惯,哪怕是快递员的微信,点开都能有一条半条的聊天记录,尽管可能是两三年前的。这个联系人在周沐尧的手机里没有聊天记录。
何乐知在电脑微信上搜索到这个联系人,在点开之前,动作停顿了几秒。
他先是垂下视线,看了会儿周沐尧桌上两个钢铁侠手办。再抬起眼时就又恢复平常,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握着鼠标的拇指有些不明显的抖。
周沐尧没有再挣扎,他视线空洞地落在一边。
何乐知点开聊天框,聊天记录就挂在屏幕上。记录里只三条,是周沐尧刚入职的那一周。
对方问:出来吗?发现家你会喜欢的店。
周沐尧:我不在北京了,别再联系了。
对方:哦,恭喜。
之后的这么长时间没再有过一次对话。
单看这几条记录的话,或许算不得什么罪证。
“就这些?”何乐知看着周沐尧。
周沐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额头上的汗变得更明显,没有跟何乐知对视。
何乐知关了电脑,站了起来。
周沐尧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来时的路线,一道道门走出去,下楼坐进车里。
回程换何乐知开车,周沐尧坐在副驾。
全程两个人一句话没说,何乐知开车很稳,开得也不急。他慢悠悠地漂在车流里,驶过大桥,驶过快速路,驶进小区窄路,最后把车停进车位,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大事发生。
车熄了火,何乐知开门下车,直接往电梯间走,没像以往一样回头等周沐尧。
何乐知从不这样。
他不少有的几次生气并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他觉得吵架麻烦,也不爱争辩,因此有争执的时候宁愿退一步。
对何乐知来说,因为丁点小事吵一架实在没必要。
这种没见过的状态让周沐尧心慌。
何乐知如常去洗了手,然后坐在沙发上。周沐尧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两人都穿着刚才外出的衣服,何乐知仍坐得很直,周沐尧塌着肩,视线空荡荡的。
“聊聊?”何乐知终于开了口。
周沐尧“嗯”了声,说:“我什么都说。”
何乐知问他:“怎么认识的?”
周沐尧说:“校友。”
何乐知又问:“睡过?”
周沐尧马上摇头。
何乐知看着周沐尧,他的恋人。年轻而俊朗,眼神诚恳,表情认真。他们相爱多年,何乐知一直到此刻,依然如最初时一般爱他。
然而当下,何乐知看着周沐尧那张帅气的脸,其实还有很多话该问,可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一直觉得恋人之间追问关于另一个人,这件事情滑稽又可笑,可眼下正在发生。
第5章
这实在讽刺得很,使何乐知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信任变得极其脆弱。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可屋子里却只让人觉得悲凉。何乐知说:“我不问了,你自己说吧。”
周沐尧心慌意乱,开口非常困难。
他一直是个纯粹的男孩儿,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他不愿意给他的喜欢掺假,比如钢铁侠,比如何乐知。何乐知向来是这么以为的,至少在昨天以前。
“就是普通朋友。”周沐尧说。
何乐知“嗯”了声,提醒他:“你想好了。”
周沐尧又重复了一次:“是普通朋友。”
何乐知点点头,又问:“有多普通?”
周沐尧停顿了几秒,才回答说:“有段时间联系挺多的,一起玩游戏,也有时候出去吃饭,但是也有别的朋友一起。”
何乐知皱了下眉,语气并不尖锐,只说:“我说我不想问了,你自己说。”
周沐尧被他冷淡的语气弄得抬起眼看他,恳求道:“乐知……”
何乐知示意他继续。
周沐尧是真的害怕了。
在他们俩之间表面上是何乐知惯着他让着他,其实这些年来他们俩之间的主导者一直是何乐知。何乐知性格更稳,人也清醒,会教他很多事情。周沐尧会听他的话,犯错的时候即便何乐知不说他,他也挺怕的。
此刻的害怕不是怕何乐知生气,是怕真的失去他。
周沐尧把两人认识的过程到最后都说了一遍,包括中间那个男生送过他一个手办,他作为回礼请对方吃过两次饭。
他说得很详细,像是诚恳地在对何乐知剖白自己。
最后他说:“我真的错了,乐知。这些我不该不跟你说。”
何乐知一直平静,到这时也只是淡淡地问他:“还有吗?”
“就这么多了。”周沐尧回答,表情十分坦诚。
何乐知看了他一会儿,即便阳光把屋子都装满了,何乐知却仍是在这七月天里觉得自己很冷。
他的视线穿透周沐尧的眼睛,直观地感觉到心里有些东西在断续地崩塌。
他从来没动摇过的相信、他的认知、他这些年的感情。
何乐知荒诞地感觉到自己错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纯粹,因为过于相信所以使现在的自己像个笑话。
何乐知伸手去拿周沐尧的手机,手指碰到周沐尧的时候,周沐尧觉得他的手很凉。
何乐知低头点了几下,手指那股凉意从心里蔓延到喉咙,因此开口时才有些不明显的颤:“以为自己都删干净了,是不?”
周沐尧去看何乐知手上的手机。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撒谎呢,是我错了。”何乐知的手指也在发抖,可能是因为过于失望,也可能是因为实在难以置信。他把手机屏幕摆在周沐尧眼前,说,“这你忘删了。”
屏幕上是账单明细里,周沐尧在去年5月20号,给对方发的520块转账。
周沐尧愣在当场,何乐知拿回手机,又点了几下,翻了会儿,再次摆在周沐尧眼前:“2月14号凌晨三点,你这520的红包怎么说?”
何乐知把手机扔在一边,说:“我要没记错的话,早上六点半我就到你楼下了,我折腾一宿飞机。因为十一点的时候你还不高兴,说别人都有恋爱谈,你没有。”
何乐知表情像是不解,继续说:“我哄你半小时,你说去睡了,我挂了电话就去机场。”
“乐知,你听我说,”周沐尧攥住何乐知的手腕,慌乱地说,“我当时确实睡不着,我就去玩游戏了,不是你想……”
“我没想,我确实想不明白。”何乐知打断他,“你比我有数。”
周沐尧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叫“乐知”。
何乐知说:“昨晚你喝多了说你约过人,我刚开始还没相信,我小黑不可能搞这事儿。”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下,说,“翻手机找这些证据,这是我觉得最恶心的事儿,你非让我亲自恶心一次。”
“乐知……”周沐尧眼睛红了,想过来抱他。
何乐知站了起来,垂眼看着周沐尧。
“真是把我恶心坏了。”何乐知眼睛也红了,深吸了口气说,“我跟你说过,真有其他心思了直接跟我说,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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