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俩人视线直接对上。
何乐知笑起来,明知故问:“打完了?”
韩方驰晃晃手机,当作回答。
何乐知做了个服务生的引领动作,笑着说:“请进。”
韩方驰于是垂眼走进来,走过何乐知旁边的时候,闻到一股清新的皂香,带着潮湿的水汽,扑在他脸上。
“洗漱用品我都放里面了,你用我的,浴巾我也给你带了一个。”何乐知搭着床边坐下,和他说,“水得放一会儿才热。”
韩方驰“嗯”了声。
何乐知笑笑地说:“我也打个电话。”
“你用不着。”韩方驰瞥他一眼,拿着要换的衣服进去了,“没你那么讲究。”
何乐知也不坚持,“噢。”
韩方驰洗完出来,何乐知正背对着坐在靠里侧的床,低头看着手机。
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
“房间有点冷,”何乐知对他说,“你别着凉。”
韩方驰问:“空调开了吗?”
“开了。”何乐知说。
韩方驰坐在另一边的床上,两张床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空。是一个虽然不直接去看,也能用余光看到彼此的距离。
房间没有主灯,只有不太明亮的四个暖色筒灯,光线昏暗,有种陈旧舒缓的色调。
空调的热风干燥地吹在身上,周围渐渐暖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占一边床,安静地待着。
何乐知刚开始坐着,后来趴在床上,手机也不玩,只侧枕着胳膊发呆。
韩方驰扫他一眼,见他这么老老实实地趴着,笑了声。
何乐知看过来,问他:“笑什么?”
韩方驰问:“想什么呢?”
因为没戴眼镜,何乐知有点看不清,韩方驰在他的视线里晕得很模糊,他眯了眯眼睛,说:“什么也没想。”
“困了?”韩方驰问。
何乐知说:“有一点。”
韩方驰于是掀开被子躺进去,说:“睡,我关灯了。”
灯一关,房间完全暗了下来。
空调和洗手间的排风声在黑暗中变得很有存在感,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呼吸,但是如果有谁翻身的话,布料的摩擦声会非常明显。
时间在安宁的夜晚中静静地流逝,是一种舒缓的流淌。
后来何乐知似乎睡着了,韩方驰开始能听到他的呼吸,安稳绵长。他们的呼吸在间隔中有规律地裹缠在一起。
韩方驰闭着眼睛,感到何乐知仿佛离他很近。
“方驰?”何乐知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
韩方驰回应他:“怎么了?”
“你睡着了吗?”何乐知问。
“没有。”韩方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也没。”何乐知轻笑了声。
他侧过头来,虽然太黑了看不到,还是朝韩方驰在的方向看过来,带着一点点笑意说:“你记得有一次你来我家住,睡在我房间地板上吗?”
韩方驰“嗯”了声说:“记得。”
“我现在就有一种那天晚上的感觉。”何乐知笑着说,“我那天总想低头看你,和你说点什么,不舍得睡。”
韩方驰问他:“不自在吗?”
“没有啊,”何乐知说,“很舒服。”
黑暗把人遮盖起来,谁也看不到谁的眼睛和表情。
在这样的环境里,可以说一点在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
“刚才你要跟小罗住,虽然是因为我平时事多,而且我是个gay。”何乐知停顿了下,接着有些郁闷地说,“可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不等韩方驰说话,他笑着说:“我可能是吃醋了,我想。”
第32章
何乐知曾经在一段时间里,钻牛角尖一样地思考过一个问题,即同性恋究竟怎么跟朋友相处才是正确的。
在他的性向明确以前,他和他的男生朋友们可以自然、亲近地交往,彼此不用避讳。
可当他的性向明确以后呢?他再和朋友毫无界限地交往,还是可以的吗?
韩方驰因为何乐知的两句话睁开眼睛,也朝他的方向转过去。
韩方驰问:“像肖遥一样吗?”
“可能是,”何乐知又笑了下补充说,“他现在已经不了。”
“谁理他。”韩方驰带点嫌弃地说。
何乐知想象如果肖遥听到这句话,耳边仿佛已经开始聒噪了。
“你吃醋没问题,你当然可以。”韩方驰清了清嗓子,语气平常地说,“但你少双标。”
何乐知:“嗯?”
“你是不是gay,事多不多,”韩方驰面朝着何乐知说,“我都无所谓,你现在让我再睡你房间地板上我都行,从小也没觉得你事多。”
不等何乐知回应,韩方驰接着反问:“你现在连我家都不愿意住,我还敢跟你住一屋呢?”
“我……”何乐知让人问得没话说,“我”完也没能说出个什么来。
“不是滋味你也挺着吧。”韩方驰的表情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出,看起来一定十分冷漠,“别双标我。”
何乐知被人一顿输出,只得闷闷地说:“知道了……”
韩方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何乐知也翻过去,俩人后脑勺对着后脑勺。
何乐知心想小时候也没见你嘴这么厉害。
韩方驰心里什么也没想,闭着眼睛,只觉得心情非常不错。
彼此都睡了非常踏实的一觉,尽管中间醒了两次,也很快又睡了。后半夜供暖时房间变得很热,空调还一直吹着热风,韩方驰被子往旁边一踢,翻来翻去地热醒了。他刚一坐起来,何乐知已经把空调关了,轻声说:“睡吧。”
韩方驰就又躺了下去,一闭眼就直接睡到了天亮。
这天早上,韩方驰是在何乐知的视线下醒过来的。
他无知无觉地睡到八点半,中间没被任何事打扰。当韩方驰睁开眼睛,看到何乐知正坐在另一张床边中间的位置,腿屈起来,脚踩着自己这张床的床沿,在托着纸杯喝热水。见韩方驰醒了,何乐知扬扬眉毛,朝他笑了笑。
一股强烈的安宁和妥帖感卷了上来,韩方驰愣愣地看着他。
何乐知以为他还没醒,声音放得很低:“早呢,还可以睡。”
房间的光线来自从窗帘透进来的光,昏暗的,朦胧的,有一种梦的颜色。
何乐知不想影响他睡觉,就再没跟他说话。
韩方驰又把眼睛闭起来,躺了几分钟。他莫名地想到了当初的那顶帐篷。半夜饿得好久再没睡着,当很久之后他再睁眼,看到月光之下何乐知睡得毫无防备的脸。
这次出门回来,何乐知没过几天清闲日子就开始出差。他的繁忙期到了,拎着行李箱,一走就是一周多。
他忙起来抓不着人影,肖遥来了两次他都不在家。
有一次肖遥晚上约了人来这边吃饭,吃完顺路来韩方驰家待会儿,敲了半天门,是周沐尧给他开的。
四目相对,俩人都有点疑惑。
“小黑?你在这儿干啥呢?”
“遥遥你来干吗?”
韩方驰在书房跟同事打电话,一出来看见他俩在沙发上,一人端个盆,里面放着四分之一个西瓜,拿勺吃。
“你怎么也来了?”韩方驰问肖遥。
“我路过来待会儿怎么了。”肖遥刚才吃川菜吃咸了,把西瓜吃得吸溜吸溜的。
“哪来的西瓜。”韩方驰又说。
“我带的。”周沐尧说。
他俩都是路过上来坐坐的,一个吃的川菜,一个吃的湘菜,都吃咸了,西瓜吃完肖遥又说:“驰哥给泡点茶喝。”
韩方驰忙得一直打电话回消息,没空搭理他们俩。
“我没空。”韩方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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