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城的锁骨上触感分明,是秦臻用带着枪茧的左手在帮他擦拭。浊液褪去,露出一小块烟疤。秦臻闭上眼睛,终是不忍和他对视半分。
逃避和躲闪向来不是他秦臻的风格,本来在雅苑拉上窗帘静等三日已经耗尽他全部耐心。既然沈佳城不愿做这个恶人,那么只能自己来。
窗外,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惊扰万物,也不忍心打碎眼前一对温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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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dirty talk预警
第49章
次日早上七点,沈佳城照例在艰难险阻中出门上班,而秦臻接到军校通知让他去一趟。他没跟沈佳城打招呼,而是私下找了换班休息的罗毅,安排好了一天的行程。
第一站是军校。
等待他的是一脸严肃的老教官李学亮。军校和军区的领导在此舆论事件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而出乎秦臻所料,直到此刻,军校仍然站在他这一边。
李学亮教官的头发都快愁得掉没了,在窗口等他的时候抽掉了一包烟,只是问他打算怎么解决。
秦臻只让他稍等两日,自己会发声明。
李学亮咬着烟卷,粗嗓门一成不变,说:“我不是问你真相是什么,这种问题没意义。都是一线下来的人,命令就是命令。”
秦臻点头默认。
李学亮弹弹烟灰,又说:“舆论风波而已,你要顶住。”
秦臻张张嘴,还是问出口:“学校……不用和我解约?”
“解个屁的约,你也走了我还退不退休了!替学校物色个人才不容易,现在没人想回来任教,都惦记着那一官半职……两周之后,记得过来试讲,好好准备。”
大概留在这里的任教的人,兼具困难时刻的绝对忠诚,和象牙塔中长大的纯粹。秦臻只能对着李学亮说谢谢,并约定两日之后再联系。
事实证明,他带罗毅出来的这个决策无比正确。从办公楼出来以后,秦臻发现停车场还有不少学生在等。他是穿的自己军装正装去的,也就成了格外显眼的目标。得知此新闻的少数义愤填膺的学生们认出来他,将他的车辆包围,一口一个“叛徒”,围着他的车大声辱骂他,说他这么多年都是食人血的冷漠雇佣兵,让他把紫流苏奖章再从嘴里吐出来。
罗毅都连连叹气,替他觉得难受,只有当事人秦臻自己显得很平和。他曾经也是那样的年纪,曾在这样的队伍里大声振臂欢呼迎接过陈颂江到访,而十年后,他也必须面对自己曾经一心敬仰的政治人物是叛国罪人的残酷事实。首都政治风向本来就变得很快,年轻人的一切情绪也都更加极端,包括爱,当然也包括恨。
罗毅按照他的指示,迅速驾车驶离军校,甩开跟车的媒体记者,把车停在西区的凯瑞天兴大酒店。秦臻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酒店房间简朴,窗帘只拉开一条小缝,屋里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和一台沉默待命的摄像机。
秦臻对镜整理军装外套,所有奖章一字排开,每个衣角都熨烫得妥帖。似乎不会有比这更加正式的场合。
随后,他对对面的记者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记者穿牛仔裤和淡青色亚麻衬衫,随行黑色手提包里放了笔记本、相机、三脚架、电池和录音笔。
是星海台的齐思文。
齐思文大概自己都不会想到,沈燕辉被刺杀那晚他递过来的那张名片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他等来了电话,也确实是来自雅苑,只是并非来自沈佳城本人。
秦臻在电话那边说,我有一个独家新闻,采访我本人,你做不做。
那可是风口浪尖的人,是主席的伴侣,联盟曾经的大英雄,现在最具争议的人物。仿佛五百万大奖从天而降,砸在他的脚边。
机会确实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三小时之内,齐思文订好房间,收拾好一切器材,坐在这个房间里,等待那辆低调的黑色奔驰驶过。
齐思文调摄像机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片刻后,他深呼吸,按下红色按钮。
采访开始。
“请您重复一下三一行动的时间地点。”
“五年前的三月一日凌晨五点,塔萨林地区,代号‘三一’。”
“是在第三分队发出求救信号之后多久,大楼发生的爆炸?”
“大概十五分钟。”
“您当时接到信号了吗?”
“我接到了。”
“那时候您是否知道第三分队都活着?”
“我……知道。”
“那么,为什么会去做这样的事。”
“因为命令就是命令,A级情报高于一切,我只能执行。”
问题和秦臻所想的大差不差,基本上覆盖了是余阳那个采访里面所谈到的内容。
“请您对着镜头,再说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秦臻。陆港军区,海鹰特种作战部队,编号9783063179。”
“最后,请问您和沈主席现在的关系是怎样的?”
“我们在一个月前,已经签署了离婚文件。”
这时候,轮到摄像机后的齐思文惊讶。秦臻甚至准备了材料,并且当面在镜头前展示出来看。三十七页纸上,页页都有两个人的签名。沈佳城的签名舒展狂傲,而秦臻的则严肃认真,秦字一撇总要压住沈佳城的最后一捺。每一页都如此。
齐思文当然认得联盟主席的笔迹。原来……传闻竟然是真的。
直到摄像机停止录制,他都沉浸在秦臻的讲述里。还是对面的采访对象提醒他:“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齐思文骤然反应过来,跑到窗边一看,心里顿感不妙。
“你有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会面时间地点?”
秦臻摇摇头:“除了送我来的警卫人员,当然没有。规矩我还是懂的。”
可酒店楼底下竟然已经全是记者。齐思文有生以来第一次竟觉得自己的同行十分棘手。“肯定不是我们台的人,是不是你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记者一路跟车,罗毅驾驶技术高超,可到现在,其他人估计也追上来了。
“从军校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跟了,”秦臻无奈道,“没办法,就这样吧。”
“那不行,这帮娱乐记者能把你给吃了。咱们不能走正门,来,这边。”
齐思文打开房门,两个人走到电梯口,他突然灵机一动,拽着秦臻去了消防通道:“这边侧门人少,你通知你的司机在小道上等。我来之前勘察过地形。”
秦臻听取他的建议,两个人快步跑进通道,可齐思文又说:“还有,咱俩要换一下衣服。他们一路从军校跟过来,都知道你穿了什么衣服,你就这样走出去……太扎眼了。”
也算是个合理提议,秦臻点点头,抬起手开始脱自己的军装。
所有奖章都别在胸口搭扣处,海军制服正装的设计繁复如此,想脱外套,必须先摘奖章。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设计简直精妙绝伦,在这一刻简直是是天大的讽刺。秦臻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让齐思文把随身行李包打开,一枚一枚奖章往里面扔。
紫流苏、十字勇士奖、金色朝阳奖、联盟‘勇气之心’、集体一等功、个人一等功、军校毕业致辞奖……
他全部的军旅生涯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
凯瑞天兴大酒店一楼到十三楼的距离无比漫长,他爬了二十几年,可从顶峰跌落地平线只需一瞬。秦臻一件件脱衣服,脱到最后,不剩存褛。
黑色手提包越来越沉,到最后,齐思文竟然觉得肩上有千斤重担。他看着秦臻宽阔有力的后背发愣。每一道伤疤背后都是一个坐标,一次康复,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
可秦臻仿佛在做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在楼梯转角处堪堪停住,回头,伸手管齐思文要他的衬衫。
大概是他当记者的职业病,齐思文终于忍不住,问题脱口而出:“为什么?”
秦臻接过他手中的休闲衬衫一扣一扣穿上。他面不改色,毫无疏漏,又一次重复准备好的答案:“因为命令就是命令,A级情报高于一切,高于我的意见,高于我的生命,也高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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