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四百多字讲稿,谭未明看他大差不差地背出来,上面勾画着反复推敲的几个细节。沈佳城的坚持和决心,这几年他也耳濡目染,他的天赋,他却是第一次领教。
“停。这里,用‘促成’还是‘推动’?”
““推动”更好。强调主观意愿。”
“嗯,我同意。还有一点,前面可以稍微讲慢一点。”
“和父亲相关的内容,我葬礼的时候讲过一次……”
“沈先生,我觉得咱们不怕重复。今天应该是最好的观众,您恰恰需要反复传达我们竞选总部的信息。这则视频不但会直播,还会在六点档、八点档、深夜档反复播出,直到两周之后。您可以再讲一遍。”
“可以。还有,清洁能源那块儿拿掉,我和庄明檀那边谈崩了,没必要往他身上贴金。”
“好,我现在改。还有,陈颂江今天早上发布会你看了吗?他们越是唱反调要和谈,我们越要坚定立场。是否考虑要再强调一下战争成果对今后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性?”
“三分之一都是在讲这个,我觉得可以了。而且,我身边站得什么人,不用我说了吧。”
公关助理见他提秦臻,更加着急了:“老板,秦先生今天早上在……”
李承希用眼神刀示意她别问。跟他太久,沈佳城身边就像有个秦臻晴雨表一样。俩人和睦的时候,衣冠整洁,帅气潇洒到头发丝。吵架的时候,整个人就是团行走的积雨云。
“不用管他,他会来的。”沈佳城话虽这么说,心脏也跳得很快。他放下咖啡杯,又开始灌冷水。
他让所有人稍等,迈步出门,他摸出一包沉香递给巡视中的赵立均,开口问:“秦臻昨天……”
赵立均脸冷,说工作期间烟我不收,但我下过命令,谁也不许出门,秦臻不例外。
不在主卧,不在客卧,难道是……
答案正推门走进来,还带着风。他衬衫皱皱巴巴,发型也全毁,走路的时候右腿似乎无法弯曲,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昨夜这么冷的天气,他让秦臻滚,可这人滚还滚不了太远。竟然被他逼得去林肯车里睡觉。
沈佳城叹一声,侥幸与悲哀各占一半。沈燕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留下深刻印记。如同年幼时父亲用沉默来驱使他服从,知道那是驯服他最好的手段。他也总知道如何让秦臻留下来。
沈佳城开口,只轻轻叫了句早。
秦臻顿住片刻,看向他手间,开口说:“戒指,如果真的需要,我可以……”
沈佳城指了指角落的包裹。加急快件送到了,沈佳城自掏腰包付了加急运输费。超声波清洗过数次后,戒指表面十分干净,可仅仅三年,上面细密的划痕刻痕遍布,不如秦臻的那枚崭新。厂家问他要不要直接换一枚新的,可这次,沈佳城说不。
沈佳城又开口:“昨天晚上……”
话没说半句,秦臻在走廊尽头脱下衬衫,留给他笔挺的赤裸脊背,直接去客卫冲澡。
*
发布会十点准时召开,就在雅苑侧庭的门口。首都所有的媒体都在此集结,前面黑压压一片镜头和话筒。而秦臻在他身边站着。
沈佳城不急不缓地讲话,眼睛通红,家族戒指和婚戒戴得整齐。没有提词器,沈佳城和沈燕辉一样老派,讲稿压在手底下,他全程就低头看了两三眼。
悲痛、肃穆和决心都浑然天成,和他本人融为一体,演都演不出来,因为全都是真的。
结束讲话,他只选答两个问题。一个来自较为中立的财经媒体《东方时刊》。另一位提问人则出乎所有人意料,来自偏自由派的星海台。
这两个问题是各家媒体前一天晚上提交给沈佳城团队的。李承希昨晚强烈反对他选星海提交的问题,因为星海台的党派倾向和他相左。她不信任他们到时候会按台本走。
可沈佳城不同意。他说,信任都是相互的,我相信星海台记者的素质,不会无理取闹,若真是有尖锐没打底稿的问题,也算提前锻炼我的对答能力。做了主席以后,可没法天天筛选新闻媒体的问题。
星海台提问的记者很年轻,看着也眼熟。秦臻认出,那是在经济论坛闭幕会上采访过沈佳城的人。
回答完毕,没被选中问题的记者们蜂拥而上,左一个又一个补充提问,不过问题大多集中在“对您父亲的暗杀事件调查有何结果”。
李承希立刻主持局势,对各家记者说,针对沈主席暗杀事件的调查仍然进行中,我们给不出任何更多信息,请问中央警署的发言人。时间关系,其他问题我们一个工作日之内作出书面答复。
沈佳城点头,然后一手捂住话筒,偏过头和秦臻讲悄悄话。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者竟然扯出了个笑。镁光灯又一阵狂闪。
沈佳城低下头,左手盖住他右手,婚戒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
这场宣布参选的发布会反响极好。社交媒体上,沈佳城占据热点话题。已故主席独子、首都议员沈佳城要和内务部长程显分一杯羹,誓要继承父志领导联盟走向稳定繁荣的未来,这是全国政坛惊天大新闻。
政治场上风云瞬变,尤其是这种风口浪尖的特殊时期,形势要以分钟来评估。
发布会之后,沈佳城独自前往杨文蔼家——由党内元老级别人物杨文蔼的妻子招待保守党委员会成员举行秘密会议。
下午时分,数家媒体同时披露程显近年贪腐的新闻,并且采访到现在已经逃到国外的曾经程显的秘书。
晚上八点,保守党委员会发布声明,沉重悼念离世的前任主席沈燕辉,并将为沈佳城的竞选背书。
秦臻和李承希在家,看她在会议室不断往外打电话,才意识到沈佳城这几天没有闲着。和自己吵架且在其次,他首先是把明处暗处该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对于警署的调查进度,不告诉自己,也许不是因为他介意,只是他不需要。如同他去保守党委员会秘密会议时不带自己的理由一样。对外,军队背景的秦臻是块挡箭牌,可对内,党内老人早就知道秦臻自己的政见倾向。
也许并不如他所想,沈佳城在任何时间、地点、境况下,都需要自己在身旁。
当晚,沈佳城姗姗来迟,会议室早有人等待。倒不是他期待的那个。
李承希十分直接,开口道:“你给他打电话了。”
沈佳城歪着头:“哦?”
“齐思文。星海那个大学生记者。你给他打电话了。”
“人家早就毕业了。况且,星海台喊了几年要多用年轻力量,这跟我没关系吧。”
沈佳城换了鞋,去主卧、客卧分别看了眼,又听见浴室水声响,这才返回会议室,放下沉重公文包。
李承希跟他工作多年,早看出来他在装。她便直言:“昨天晚上,你不听我和老谭的建议,执意要让星海的记者提问。问题清单我仔细看过,明明别家对你更友好的媒体也提了差不多的问题,还是跟你有交情的记者,你偏偏选了他们。就为了表态?为了证明你可以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今天早上,我看到齐思文本人才明白。是因为他那一片‘三一行动’的报道吧。你给他这个机会抛头露面,作为第一个采访很可能是未来主席的人,而他……作为交换,他给你什么了?”
沈佳城抬头看一眼浴室方向,又做了个手势让她压低声音。
李承希的思路开始跑偏:“难不成是……”
沈佳城这才说:“之前那篇报道。说‘三一行动’当日海鹰和空军联合部队在塔萨林地区向平民大规模投放生化武器。齐思文说,他有信源,有证据,稿子都写好了。我让他压稿。作为交换,我让他本人在发布会上对我提问,但他要遵守诺言,否则以后我让星海台在首都西区寸步难行。”
“你……”李承希惊讶。之前这种交易都是她或团队其他人背后联络,没想到处于风口浪尖的沈佳城竟然亲自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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