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阳激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们有错,我没有告诉你他被绑架也是担心你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迁怒我的家人。”
梁喑说:“沈栖是我行事的唯一准则。”
沈正阳知道跟他硬碰硬没有好结果,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你需要道歉的话,可以,我跟你道歉……”
“沈大少爷。”梁喑冷冰冰打断他,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没有你沈家的立足之地了。还有,我不希望任何人来烦沈栖,明白么?”
“梁喑,你做事不要太绝了!”
“这就叫绝?”梁喑轻笑一声,无比温柔地提醒他:“如果你们有一个人敢烦沈栖,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比死更痛苦的活,想办法赚钱养你的家人吧,希望你能放下身段。对了,只要我不允许,平洲应该是不会有人愿意聘请你了,自求多福吧。”
沈正阳话未说完,梁喑便把电话挂了。
病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发出一声很低的呻吟,接着把眼睛睁开了。
一双异瞳玻璃珠子似的动了动。
梁喑俯身摸摸他的脸,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完全看不出刚刚才骂过人。
“醒了吗?”
沈栖眨了眨眼,勉强看清了深处的环境,粉墙白帘,上次住过的医院。
一双温热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抚摸,这只手的主人不似以往那样优雅英俊,白衬衣褶皱,一向整齐的头发散落额前,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看就熬了很久。
沈栖微微闭了下眼又睁开,双眸无神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只手的动作一下子停了,接着又轻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沈栖还未彻底找回意识,看着梁喑一张一合的嘴唇有些茫然。
他说什么?好安静,是梦吗?
沈栖动了一下,肩膀立刻传来剧烈的疼痛。
“不要动,你肩膀还有伤。”梁喑轻轻压住他的肩头。
第65章 栖栖遑遑(五)
沈栖恍惚地看着梁喑张合的唇,耳里很静,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他努力地试图将耳朵里每一根神经都打开,却还是只能看到他焦急的神色。
他抬起手去揉耳朵,却先带动了肩上的伤口,钻心的疼让他瞬间清醒。
梁喑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动,你要什么?”
慌乱瞬间席卷全身,冲散了得救后的庆幸与囚禁后的恐惧。
沈栖脸色惨白,愣住了。
“哪儿疼?头疼?伤口是不是很疼?”
沈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塌了,眼泪无法控制的盈满眼睛。
梁喑将他慢慢扶起来,在背后垫了一个枕头,“饿不饿?我让红蕊准备了你喜欢吃的粥,吃一点好吗?”
沈栖看着他端过来的粥碗,一点反应也给不出来。
梁喑坐在病床前,舀了一勺粥吹凉了放在他唇边:“这是何阿姨给你做的,你刚醒,胃可能会不舒服,慢点儿吃。”
沈栖盯着梁喑张合的唇,努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世界能安静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醒,这是梦。
这一定是梦。
勺子递到唇边,沈栖倏地睁开眼,怔怔地看了一会,缓缓张口。
温热的粥吃进嘴里味同嚼蜡,沈栖机械性地往肚子里咽。
头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攥着床单强行压下想要尖叫嘶吼摔东西的烦躁与疲惫,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只是听不见,只是……
眼泪无法自控地蔓延,他别过头,抬手擦了一下。
梁喑放下粥,右手在他眼尾抹去湿痕:“不想吃了?那休息一会待会再吃,没事了,没事了宝宝。”
沈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惶乱不安地想躲起来,想找个龟壳找个洞穴把自己埋进去。
他听不见了,以后他是不是再也听不见梁喑的声音了?
听不见他笑着逗他、压着耳朵哄他也听不见他漫不经心的戏弄招惹了。
梁喑看他双眸无神,异色瞳眸像是蒙了尘,失去了原本亮晶晶的漂亮神采。
他木然又呆滞地躺在床上,像是被人抽去灵魂的木偶,对外界的反应很迟钝。
梁喑在他额头摸了摸,烧退了一些但还是很烫,“是不是还难受?你烧得很高,没有那么快退,明天就好了。”
沈栖慢了半拍地回过头,微微垂眼说:“梁先生,我挺好的,我想睡一会。”
梁喑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没办法弥补他的遗憾与失落,只能摸摸他的脸说:“好,睡吧。”
沈栖闭上眼睛,不断地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却先想到了男人阴冷的眼与冰冷邪恶的话语。
他打了个寒噤,将自己蜷缩起来。
梁喑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抽疼得厉害。
沈栖的反应和他想象中差别很大,他以为会哭、会埋怨,至少会说点什么,可现在这个安静的样子完全超出了他的预知。
他是吓坏了,还是不肯原谅自己,还是最后一种可能。
梁喑怕他受得刺激太大开始封闭自己,这一条是最严重的,他宁可沈栖生气朝他发火,拿刀子捅他两下也好。
他接受过心理疏导,还曾因为绑架留下过怕疼的阴影,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梁喑给红蕊发了条消息:让苏医生来一趟,沈栖的反应不太对劲。
沈栖微微合眼,静静地看着医院的墙壁。
七年前他听不见父母的关心,七年之后,他又再次听不见梁喑的声音。
沈栖睁开眼,说:“我想吃楼下的泡芙,你能不能帮我买?”
梁喑抬起头,“现在吃么?”
沈栖端出一个笑,“你要亲自去买。”
梁喑起身拿过自己的大衣穿上,“好,你不要乱动,我让红蕊过来陪你。”
沈栖笑着看他离开,直到房门关上终于忍不住崩溃地落下泪来。
他忍着肩上的疼痛,揭开被子下床险些跪在地上。
他的脚腕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淤紫,是被捆绑过的痕迹。
这一跌牵动了伤口,纱布立刻又被血洇透了。
他疼得脸色煞白,勉力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窝泛青双眸赤红满布血丝,头发却像是被清洗过,清爽干净地垂落在额前。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轻轻叫了一声,接着用力地揉着耳朵,拍打、按压。
什么都听不见。
沈栖狠狠扫落台面上的所有东西,崩溃地吼叫出声。
梁喑落了东西回来取,开门时猝然听见他惨烈又嘶哑的哭腔,心下一沉当即去推卫生间的门,却没打开。
“沈栖,开门。”
“沈栖。”
里头一直没有人应,梁喑再无耐性,直接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看到沈栖的一瞬间,梁喑心跳几乎骤停。
他才结痂的手腕上鲜血淋漓,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
梁喑快步走过去,抬手擦掉他的眼泪,“怎么了?别哭,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除了肩膀跟手还撞到哪儿了?”
沈栖蜷着身子,试图用最原始的办法给自己筑起一个无形的壁垒。
梁喑用力握住他的小臂不让他碰到伤口,单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敢再伤害你了。”
沈栖知道他在说话,可他听不见。
他不能埋怨梁喑回来的晚,他不能把这个责任推到他身上。
下巴被人捏住了抬起来,熟悉的姿势与熟悉的角度让沈栖一怔。
梁喑将近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他已经经不起再多的变故了。
梁喑单膝半跪在他身前,嗓音带着几分颤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祈求:“不要哭,你要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你怨我恨我可以打我骂我,我不还手也不会躲,只要你高兴怎么做都行,我以后不会再跟你食言,我保证。你不要躲起来哭,不要弄伤自己,好不好?”
上一篇:藏匿
下一篇:协议结婚后顶流失忆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