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没有亮灯,冷清得看上去是没有人的样子。
陈穆阴翳着脸上了楼,他将台阶踩得闷响,拧开林殊止房门把手时也故意整出了大的动静。
房门并没有反锁,他很轻松就闯进去了。
落地的窗帘拉得严实,外面一点光亮透不进来。
房门打开,有光从走廊透进来,陈穆看见了靠坐在床边的人。
林殊止察觉他的动静,慢慢地仰起头看面前的人。他眼中无神,像是疲惫了许久。
“小年说你病了,让他送的资料,”陈穆整个人高大地挡在他面前,走廊里为数不多能漏进来的亮光也没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你,是真的病了吗?”
林殊止滚滚喉咙,干涩到没能第一时间发声。
他没答话,陈穆就倾下身想去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手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林殊止眼中闪过片刻的清明,偏头的反应无比敏捷。
陈穆的手悬在半空中,下不去上不来十分尴尬。
“陈穆,”林殊止开口了,嗓音如预想中的干哑,“我们谈谈吧。”
林殊止等他很久了。
不知从哪来的直觉,他笃定今晚陈穆一定会回来。
因为陈穆有话想和他说。
虽然他不想再听了,但还可以等等他。
陈穆半空中的手慢慢收回,重新站得笔直,有光影从林殊止面前飞速掠过,随后被陈穆彻底遮住。
陈穆心中有气,语气不算很好:“我们要这么谈吗?”
林殊止这才准备从地上起来。这个姿势维持得太久,下肢麻痹不堪,他一手撑着床边,还是差点失去平衡再次倒回地上。
陈穆手快想去扶,却被林殊止一巴掌打偏了手臂。
这巴掌力度极大,比疼痛更能引起陈穆注意的是林殊止的态度。
这是吃了什么枪药。
林殊止腿脚发颤只能坐到床上暂缓,他不知在想什么,只盯着地上的反光出神。
仿佛边上的陈穆是个透明人。
陈穆面色冷冽,不再打算去扶林殊止,扔下一句“下楼说”就开门离去。
不多时林殊止从上面下来,他身上的睡衣材质贴身柔软,更把人显得单薄无力,像是一阵大风刮来就要吹跑。
一楼灯光明亮,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走到离陈穆最远的沙发上坐下。
在陈穆回来前他都一直在组织语言,他不知道要和陈穆说什么,好像什么都想说,又好像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最终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林殊止说:“我们离婚吧。”
陈穆听完眉心一紧。
林殊止没看出陈穆有什么表情变化。
果然他鼓足勇气作出的重大决定对陈穆来说没有那么重大。
陈穆在想什么呢?
可能在想他是个麻烦精,可能在想他有病,合作得好好的却突然要离婚,还可能在想公司利益会因为他们离婚造成多少损害,毕竟陈穆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也可能在想下一任联姻对象的人选一定要选一个比他更好拿捏的。
他管不了陈穆的想法,只能管好自己。
他很明确,他要离开了。
陈穆定定看着他不说话,他又说:“我觉得我不合适再担任你的合作对象了。”
“理由。”陈穆说。
又是这两个字,每次都是。
林殊止:“我不想跟你继续合作了。就这么简单。”
陈穆:“这不算理由。”
他觉得林殊止提离婚简直是无理取闹。
离婚怎么能够轻易挂在嘴边,纵使与林殊止相处下来这人有许多地方都不合他的意,但他从来都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再者抛开个人情感,他的公司怎么办?
林殊止在拿他的公司股价开玩笑。
林殊止:“如果不想合作不算理由,那就没有了。”
陈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林殊止答得很快,“是我自己想通了,我觉得这样过下去没有意思。”
陈穆:“是我有哪里对你不好?”
“不是。”他违背心意道。
“我不能理解你今天这么突然又草率做出的决定,”陈穆说,“一开始我们就有讨论过,你和我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一定要揪出一个坏处,只能是你的已婚身份在你所从事的行业里不那么容易积累粉丝。”
“如果我离婚了,我这边的麻烦事也不少,首先那几个虎视眈眈要夺权的人就会坐不住。”
林殊止淡漠道:“你的麻烦,关我什么事?”
陈穆额上青筋绷不住地跳,这还只是谈判,还没到真要离婚的地步,林殊止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他始终不敢相信林殊止短短几天里态度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殊止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陈穆:“你不够冷静,今天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谈,”林殊止把藏在身后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摆在陈穆能看清的茶几上,“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是吗,还在这里装什么。”
陈穆语气一变,“你开了我不让你动的那层柜子?”
“不是故意的,但不开我永远不会发现,”林殊止说,“所以你早都准备好了,我们直接签了就好。”
陈穆觉得头疼:“这是律师当初拟婚前协议时顺带拟出来的,我没有这个想法。”
好好,他总算找到了刺激的来源,原来是林殊止自己找到了离婚协议对他产生了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解释清楚就没有什么了,今晚过后他们还是能够友好合作的伴侣。
林殊止说:“你没有也没关系,现在我有。”
他其实不信,因为没有想法就不会一直留着。
陈穆觉得他像一头死犟的牛,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揉摁着发痛的太阳穴,“和我在一起有那么多好处,你——”
林殊止忍不住打断他:“我得到了什么好处?是得到每个周末都陪你睡觉的资格吗?”
他从前一直不觉得陈穆每个周末回到别墅住下顺便shang他有什么问题,可今天施奇上了门,他才有所顿悟。
原来这样真的很像被包.yang的小情人。
想到施奇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差一点就要当面将陈穆搞婚.wai.qing的事情抖落出来,但还是想为双方留些脸面。
陈穆是块肥肉,当初一朝与他联了姻,不少人都唏嘘不已。
因为陈穆所处的圈子里,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男人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
不少人私底下觉得陈穆也会这样,林殊止在组里拍戏时也偶有耳闻。
他一直都很愿意相信陈穆。
越牢固的信任崩塌时就越轰烈,他不敢再信了。
没有任何人诱导他做出今天的决定,他是自己经过了这么多事后想通的,陈穆的那一点点好感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也许很快,也许已经。远远没有办法上升到喜欢和爱的。
这就是一场早有定局的赌注。
他也有点像一只在温水里没有任何防范意识,即将被煮熟的青蛙。
青蛙亲手烧了一锅水把自己送进锅里,林殊止也一步步落入一条名为陈穆的河中。
青蛙以为自己不会死,林殊止以为陈穆会爱上他。
忽然有一天这只笨青蛙开了窍,要从锅里翻出来。
林殊止也是。
他赌过一次就不敢再来一次。
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处事方式,而不是放任自流,任由其肆意发展。
陈穆快气疯了,林殊止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得到陪他睡觉的资格”?!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一开始每周都抽时间回别墅的确只是为了造势,生活一举一动都被心怀不轨的人盯着,他必须与林殊止有固定的交集才能堵住好事者的口。
每周休息日去和林殊止一起住就是个好办法。
但后来似乎就不是造势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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